青铜祭坛上的星轨开始转动时，我看见了八百年前的战场。那些嵌在铜柱里的骷髅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铠甲上的南诏狼图腾在月光下淌出血泪。谢云澜的玉骨哨扎进祭坛中央的凹槽，溅起的火星点燃了地脉深处沉积的磷粉。
“这是往生阵！“萧承璟用剑割开掌心，将血涂在祭坛边缘的饕餮纹上，“南诏人要用十万阴兵重铸龙脉！“
整座山体在轰鸣中剥落外壳，露出内部巨大的青铜罗盘。每道凹槽里都流淌着噬魂蛊的血浆，那些我们在金陵杀死的蛊奴尸体，此刻正被罗盘齿轮绞成肉泥填入星轨。谢云澜的白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心口的蛊虫已钻出半截身子，尾部连着金色丝线——正是操纵罗盘的傀线。
楚昭阳的银枪突然破空而来，枪尖挑断三根傀线。对岸传来战鼓雷鸣，真正的女将军率军横渡长江，她战旗上绣的却不是姜家军徽，而是谢氏一族的飞燕纹。
“阿姐...“谢云澜忽然对着罗盘中心的血池轻笑，“你骗得我好苦。“
血池沸腾间浮出谢明璃的残躯，她腐烂的面孔正在蛊虫作用下重生。无数傀线从她脊骨伸出，连接着金陵城每个角落的蛊奴：“好弟弟，当年父亲把龙脉图一分为二，你带着阳卷投靠七皇子时，就该想到今日。“
萧承璟的剑锋突然转向我。他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暗潮，腕间疤痕裂开渗出金色液体：“翎儿可还记得，前世你是如何打开漠北军械库的？“
寒意顺着脊梁攀爬。记忆突然涌入——那日我接过谢云澜递来的钥匙，他说“萧承璟要的江山，须用姜家血来祭“。此刻怀中虎符发出共鸣，竟与谢明璃手中的阴卷龙脉图产生感应。
楚昭阳的战马踏碎祭坛外围的蛊阵，她扯下护心镜掷向高空。镜面折射的月光凝成光刃，将谢明璃的傀线齐齐斩断。真正的杀招却在镜背——那上面用苗文刻着“破军“二字，正是噬魂蛊的命门所在。
“动手！“谢云澜突然抓住我握虎符的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蛊虫发出尖啸，金色傀线寸寸断裂。他在血泊中仰头大笑，背后浮现完整的漠北舆图：“阿姐你看...咳咳...这才是真正的阳卷...“
地动山摇间，青铜罗盘开始反转。那些被吞噬的亡魂从星轨中挣脱，化作磷火扑向南诏巫医。谢明璃在惨叫声中化为白骨，她手中的阴卷龙脉图飘落在我脚边，与虎符拼合成完整的山河社稷图。
萧承璟却在此刻举起弓弩对准楚昭阳。他指尖扣着的正是我丢失的东珠袖箭：“三年前东海之战，楚将军是如何从万军中生还的？“
女将军扯开战甲，心口处跳动的竟是半块虎符。她银枪划破江面，惊起丈高水墙：“因为当年与我同坠鹿鸣岛的，还有七殿下您的生母——明德皇后！“
惊雷劈开夜空，暴雨倾盆而下。我握紧山河社稷图，看它在雨中浮现出金色脉络——每条龙脉交汇处都标着南诏祭坛的位置。而最近的红点，竟在皇宫正下方的冰窖。
谢云澜的尸身突然开始消散。他最后一点真气渡入玉骨哨，江面霎时结出冰道。萧承璟背着我踏冰疾驰时，身后传来楚昭阳最后的战歌。我们回头望见女将军单枪匹马冲向南诏大军，银枪挑起的火光映亮半壁江山，宛如她前世在平阳关的最后一舞。
皇城地宫入口，国师早已摆好招魂阵。九盏人皮灯笼悬浮在冰棺上方，棺中女子面容与萧承璟有七分相似。她手中握着的玉珏，与我怀中虎符缺口完全吻合。
“母后...“萧承璟剑尖挑断灯笼红线，“原来你们连死人都要利用。“
国师的笑声震落冰棱。他掀开道袍露出满身蛊纹，那些纹路正与谢云澜临死前绘制的破军图一模一样：“殿下可知，您心口的疤不是伤痕，而是噬魂蛊的母虫？“
冰棺突然炸裂。明德皇后的尸身直挺挺立起，指尖长出三尺长的蛊刃。她脖颈处缀着的东珠，每一颗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萧承璟挥剑的手第一次颤抖，剑锋在距母后咽喉半寸处生生停住。
我掷出虎符击碎人皮灯笼，飞溅的尸油在冰面燃起幽蓝火焰。国师在火中化为白骨，他手中的控尸铃却仍在自鸣。明德皇后突然抱住萧承璟，蛊刃刺入他后心时，我看见了最残酷的真相——她空洞的胸腔里，跳动着谢云澜的半颗心脏。
山河社稷图在此刻爆出强光。所有龙脉同时震动，金陵方向升起血色光柱。谢云澜消散前留给我的玉骨哨自动飞向光柱中心，江底传来他最后的叹息：“阿翎，该醒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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