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个家庭的困境

“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萧雅萱的语气有些虚，两眼只敢盯着妇人的脚面。

“今天怎么回来吃午饭了，学校里不忙吗？”

“萱萱，你刚才和谁聊天呢？”

萧妈丝毫没有理会女儿的问题，只是甩出一句质问。

厚厚的镜片下，审视的目光让人脊背生凉。

“和我同学语音……”

“又不认真学习，一天天只知道闲聊。”

萧雅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耐烦地打断。

萧妈眉头紧皱，话里暗含着浓浓的不满之意

“我们两个在讨论学习！”

萧雅萱的声音猛地抬高，昂头直视着面前最熟悉的陌生人。

好似一只炸毛的小猫咪，强撑着展示出最后一点倔强和反抗。

“讨论学习？”

萧妈低声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语气却没有任何改变，依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令萧雅萱感觉浑身不舒服，仿佛这个知性成熟的妇人不是她的妈妈。

而是监狱里，专门看押和监管她的狱警一般。

“你那个同学多少分呢？”

一如往常的质疑，让萧雅萱心中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人家分数比我高多了，上次暑假模拟考有六百六十四分呢！”

这话里，带着点自我贬低的含义，可莫名让萧雅萱畅快了许多。

甚至她都没察觉，潜意识里已经把沈默当成了背后撑腰的人。

萧妈显然没有被这个分数给唬住，只是摇摇头。

“你那个同学考了个六百六十分算高吗？”

“我和你爸当年都是从TOP2大学毕业，现在的临海大学教授。”

“教了你这么多年，哪次考过了985分数线？”

“打个语音装模作样几下，对成绩提升有啥用处？”

斥责和不理解，如狂风暴雨砸在萧雅萱身上。

最令她伤心的，还是过去萧妈说这些时，语气里的怒其不争已然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厌烦和逃避等负面情绪。

“我话就说这么多，你听不听得懂都这样！”

说罢，萧妈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一份纸质文件，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空留下萧雅萱一人，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再说一句话。

……

“妈，你醒了？”

病房里，沈默看着从深度麻醉中重新苏醒过来的王秀兰，放下最后一丝担心。

“吃点水果。”

说着，他拿起早就买回来的一袋脆梨，削皮后用勺子刮下果肉，一口一口地喂王秀兰吃下。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

王秀兰嘴上责怪，舌上的清甜早已直入心头。

“哪有！医生说，多吃点水果对你的身体好。”

王秀兰和沈建业都是烈日下搬砖，拼着身体去赚那么点辛苦钱。

自然看不惯任何无意义的花销，对此的界定标准甚至到了有点极端严苛的地步。

故此，沈默全然无视了她刚才的话，只是拿出医嘱来堵嘴巴。

两人没读过什么书，对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抱有一种盲目崇拜。

王秀兰就经常给沈默发一些营销号短视频，教育他要多多了解网络上的各种知识和信息。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呼气还会不会难受？”

待整个脆梨被吃完后，沈默才询问手术后的感觉。

“好多了！呼气吸气都不会像之前那样堵着。”

王秀兰脸上浮现出笑意：“都是多亏你拿出来的钱。”

“你以后还是要经常洗肺。”

沈默想了想说：“廖医生之前不是讲过，最好保持一月一次的频率。”

“洗一次就要大几千，哪来的这么多钱？”

王秀兰板着指头，将家里的难处一桩桩数了出来。

“你爸每个月的住院费就要一万多，要是出点麻烦事还得进重症病房，又是一笔额外支出。”

“咱们家本来就没啥钱，你那些叔叔姑姑哪个没被找过？”

“如今人家看到咱们，都躲着走……”

沈默也知道家里难，除了父母的医疗费，还背着巨额的外债，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余额：13152.7】

点开手机上的银行APP，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万多的余额，足够应付下个月沈建业的住院费了。

不过，到时候得找个由头，把这笔钱拿到家里来。

“妈，我也会帮忙的，你就不用过多操心。”

王秀兰欣慰地说：“你有这份心就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小沈这学习成绩，还用得着担心？”

廖医生笑着从病房外走进来，顺嘴还接了一下两人的话茬。

“廖医生，小孩子不能多夸的。”

王秀兰话虽如此，一双眼睛早就弯成月牙状了。

她和沈建业一辈子没被人瞧得起过，唯独生的儿子厉害。

打小就脑子聪明会念书，走到哪都被能人称赞。

其实沈建业刚得知尘肺到末期时，一度还想着要放弃治疗，多省下点钱给沈默。

就盼着他能读个好学校，将来翻身改命。

后来，是在众人的劝说下，外加上沈默威胁不好好治疗就退学，这才打消这个念头。

“我过来做一下术后检查。”

简短地说明了来因，廖医生随即对王秀兰检查了一下身体情况。

“目前来看，身体恢复的不错。”

“待会去拍个片子，看看肺部组织的纤维化情况怎么样了。”

做完常规检查，廖医生收起听诊器，却无意离开。

沈默察觉到异常：“廖医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关于沈建业的那事，有眉目了。”

沈默和王秀兰一下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沈建业已是尘肺末期，唯一能活命的办法就是换肺。

所以，很早之前他们就拜托廖医生帮忙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那……这肺能给我们家老沈留多久？”

王秀兰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就皱起眉头。

家里现在没钱！

“这个……不好说。”

利益相关，廖医生有些事情不能多讲。

特别是涉及到器官移植方面，需求的缺口异常大。

作为医生，夹在医院和患者之间，很难有个平衡的位置端水。

“我们会努力筹钱，也麻烦您能帮忙多留意一下消息。”

沈默的话，让廖医生目露出几分诧异。

他作为沈建业和王秀兰的主治医师，太了解两人如今的状况。

可看到沈默那笃定的眼神，他却不知为何打从心底里，愿意相信这么一次，也许奇迹真能发生。

“自然是越快越好，尽量不超过三个月。”

“购置新肺大概需要四五十万，这笔钱走不了医保，只能靠你们家实打实地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