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孰真孰假

……

三人听着韩大立的痛苦回忆，都有些沉默。

这副模样，比他刚才如同魔神一样的出场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徐浪忽然问：“你家人呢，还关着呢吗？”

“家人？”韩大立猛然睁大双眼：“他们天天祭拜虎妖，跪下唱那首难听的歌，我早就把他们全关起来了！”

他双眼血红，抱头嘶吼，似乎很痛苦。

嘭！

陈露露发现了墙壁上的暗门，挥手之间，已经把石门打了个稀巴烂，露出里面六个身材各异，样貌不一，但是全都五大三粗的男子。

有少年，有中年，有也白发苍苍的老年，和头发花白的半老徐娘。

各个身穿兽皮，神色萎靡，看到门被打开，争先恐后的跑出来。

“大立，你为什么不听劝，如果不是白虎山君，你现在都回不来，是那些道士打晕你的！”一个头发花白，体型健硕的老娘扑在韩大立肩膀上捶着他痛哭。

这老妇人皮肤粗糙，身高看上去也有将近两米，也是穿着花斑兽皮，和韩大立很有母子像。

“娘！”韩大立脸色痛苦，不知所措，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铁骨铮铮好汉子，在老娘面前哭的像个丢了东西的孩子。

“哥，真的是那些道士害你，他们怕你醒着，和他们抢功劳，谁知道，谁知道都死在山君洞府里，该！”一个身材健硕，皮肤黑黝黝的少年也跑了过来。

少年十七八岁年纪，皮肤黝黑，穿着兽皮做的长袍，看上去和正常人有些一样。

想必是和村民们接触多了，失去了猎户的血性，多了一点传统人族的味道。

“大立，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竟然……竟然把老子锁起来……咳咳咳……”一个头发花白，比之前的孔老头还老的老人，拄着拐杖打在韩大立身上。

这老头佝偻着腰部，但是也有二米出头的样子，全身皮肤伤痕累累，看样子是年轻时候打猎留下的痕迹。

老头的拐杖也有一米五六，用一根螺旋着的树根扭成的，看上去像是一个房梁，又粗又长。

此时，举起来拐杖狠狠击打在韩大立身上，每一下都骂一句“不肖子孙”。

可每一下，拐杖都崩起来老高，仿佛打在石头上。

最后实在打不动了，老头跪下来抱着韩大立的腿哭了起来。

六个形状各异，比韩大立长得还奇怪的亲人，围着他使劲儿打骂，劝慰，埋怨，责怪……

韩大立整个人都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表情极为难受。

这百花国专产原生家庭啊……徐浪看得难受，转过了身。

一个再强大的肉身，如果成长在这种家庭，都会内心脆弱。

有的人可以用一生治愈童年阴影，但是有的人半路中道崩殂，失去了自我。

像韩大立这样的，就属于后者，处在崩溃的边缘。

而陈露露则是一言不发，抿着嘴唇表情若有所思。

也想起了那个曾经让她深恶痛绝的家庭。

那个可恨的继父和无知的母亲，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自己拜入仙门之后，一天风高月黑的晚上，回去把禽兽继父亲手大卸八块，破了从小到大困扰已久的心魔。

黄毛霍有刚只是抱着双臂冷笑，仿佛看戏一样。

像他这种人，是没有原生家庭的顾虑的，只有他对原生家庭造成的伤害。

原生家庭正因为受不了他，才砸锅卖铁倾家荡产送他去修仙。

“都回去，你们都回去，我看你们疯了！”韩大立陡然间暴起，把六个亲人全都推回了屋子，重重的关上门，然后背靠在那里。

“等我灭了虎妖，砍了它的脑袋，你们就知道醒悟了！”他涕泪横流，靠着石门大喊。

而屋子里，又传出来叫骂，埋怨，嘶吼的声音。

良久方休。

……

半个时辰后，缓过来的韩大立全身杀意腾腾。

“各位，想杀虎妖的，随我去老虎洞，我最近摸底好几天，最近它的吼声总是从那附近出现，然后三炷香时间内就会到山神庙，我看最近这家伙又回来了！”

韩大立双眼瞳孔，满脸狠毒神色，说话间拿上了自己的弓箭，还有仿佛棒槌一样的石斧头。

“走吧！”霍有刚第一个轻描淡写的迈步出门，晃悠着手中的刀，回身笑道：“不过，我们不去老虎洞，这次要去神山庙！”

“正是，老虎洞既然死过人，难免有些不吉利，虎妖声音既然在三炷香后出现在山神庙，这次就去山神庙。”陈露露也补充了一句。

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了眼徐浪：“你说呢，徐师弟？”

“我都行，你们去哪我去哪……”

徐浪决定离这几个被原生家庭毒害的人远一点，最好见机行事。

这几人身上的因果还没有断绝，离得太近容易把自己沾染进去。

可是望山跑死马，去山神庙的路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短。

韩大立的家在半山腰，站在门口已经能看到山顶山神庙的一角，可是真正去攀登的时候，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等到几人前前后后爬上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飞鸟尽，众兽隐没，一脚深一脚浅。

一个不小心，就会滚落山崖。

“陈师姐，看看任务牌，第一名杀了八只伥鬼了，咱们再晚点拍马都追不上了！”

“是么，第一还是那个张龙？”

“不是，换人了，之前排名第三叫木婉彩的女孩，倒霉，倒霉！”

霍有刚在前面急速赶路，脚尖一点已经超过了韩大立。

陈露也随后而上。

只有韩大立，迈开步子怎么也不好追前面两个修行人，气得呼呼直喘。

徐浪从后面忽然看见，韩大立的嘴角已经咧在耳根子上。

似乎在笑，而且嘴巴长得很大，但是并不知道在笑什么。

“喂，你……”徐浪刚准备问出声，骤然间胸口的传音象拔蚌开始动了动，他拿起一听，一个熟悉又有些着急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徐师兄，我们在山神庙，千万别来，这里……这里都是伥鬼，那虎妖就在左近！”

……

……

半山腰。

徐浪停在那里，脑海中急速转动，山神庙是神邸，大小也有天地伟力罩着，怎么会伥鬼聚集？

“师妹在么，大概多少个伥鬼？三五个个还能应付一下……”

“别来了徐师兄，少说也二三十个，啊它们来了，我要躲一下……”

“师妹，李师妹？”

徐浪再次呼唤，却没得到回应，同样的赵白书的传音象拔蚌也没有回应，两个人应该是处在一个地方。

“怎么说？”陈露露凑了过来：“二三十个伥鬼？我们三个一起上都够呛。”

“哈哈，正是小爷我人前显圣的机会，你们不敢去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去杀他个天翻地覆，宗门任务排名第一是我霍有刚的，哈哈……”

霍有刚扔下三人，脚下速度加快，朝着山神庙急速而去。

……

山神庙。

入夜的山神庙冷清清，淅沥沥的小雨把小庙包围的水泄不通，只有一对行商，约莫三十来人在里面躲雨。

一堆明灭不定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只羊腿，滋滋冒油。

周围围了一圈人，外表湿漉漉的，有的是背着箩筐的书生，有的是穿着华丽的客商，还有的是一身粗布衣的苦瓜脸农民。

除此之外，就是大殿正中两个残缺不全的怒目金刚，足足三丈多高，几家旮旯全是尘土和蜘蛛网。

一个坦胸漏乳外表粗狂的黑大汉从羊腿撕了一道肉下来，大大咧咧道：“谁说这百花国闹虎妖？嘿嘿，这羊腿烤了小半个时辰，起码有十几个野狼和山狐狸从门口探头探脑，也没见有老虎来啊，虎妖在哪里呢？”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拉拉八字胡须笑道：“看来虎妖也怕‘快刀李三爷’的名号，刚才我数了一下，三十八只野兽从门口路过，全都没敢进来，都靠着您镇场子，啧啧，厉害！”

“放心，马八爷，你的货交给俺龙门镖局，那就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俺这团篝火，可要再烧个半个时辰，就看看那虎妖闯进来……”黑大汉把胸脯拍的啪啪直响。

队伍里那些和他穿着一样的黑色劲装，腰里插着鬼头刀的趟子手，全都一脸骄傲。

几乎队伍里的人，全都不在乎外面的冷雨，还有时不时响起若隐若现的兽吼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冷清清的山神庙也渐渐热闹起来。

“呵呵，无知狂徒，多少修仙之人都栽在山君手里，一个一只脚踏入练气的寻常武者，也敢来这里叫嚣，有你好看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细细的声音，让山神庙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黑大汉李三豁然站起，虎目扫过角落里躲雨的人，冷笑道：“阁下不妨露面，咱们说道说道，本人今年三十有一，从八岁练武，十五岁磨皮，十九岁练骨，历经千辛万苦，二十九岁才触摸到练气门槛，这已经是千千万江湖武者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

怎么，你以为是个练武的，就能够踏入练气？

更何况，老子今年三十一血气方刚，正值盛年，而且已经把练气摸索到顶峰，再有半年，也许要去那悟道宗，仙凡合欢宗，如来劲宗，或者五毒神宗那些五大仙门之一求仙得道，哪轮得着你说三道四？！”

李三越说越气，在山神庙里来回踱步，忽然抓起身边一个文弱书生的领子，怒喝道：“小子，难道你是被那虎妖吃了的伥鬼，来此消遣洒家？”

那书生明显是个文弱之人，双手乱摆，跪在地上求饶，李三正要拿他出气，忽然看见书生手指着自己背后，表情上都是惊慌。

“谁在后面？”李三赫然转身，眼瞳睁大，只见一个比他还要高大，足足三米多高，穿着兽皮的黑大汉，拎着棒槌，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韩大立刚爬上山巅，进了庙门，呼呼直喘，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矮子，忽然暴怒道：“你也配抓虎妖？刚才仙人说你们都是伥鬼！”

呼！

硕大的棒槌砸下来，李三瞳孔猛然睁大，往后一闪身。

咚！！

破烂不堪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尘土飞扬。

人群看见这一幕，全都惊叫着散开。

“哼，只会蛮力的野人，看李三爷怎么收拾你！”李三一把抽出腰间鬼头刀，一边摆手示意身后队伍的弟子不要插手，反手就是唰唰唰三刀，韩大立毛茸茸的胸口立马出现了三刀不深不浅的伤痕。

皮肉开处，鲜血狂涌。

“啊，道长救我！！”韩大立是个晕血的，转身就跑，藏在了刚进了庙门的霍有刚还有一脸冰霜似水的陈露露身后。

“哎呦，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妞儿，看我怎么调教你……”李三一看到有美人，感受到和他同样炽热的目光，越发起了征服欲，朝着陈露露和霍有刚扑了上去……

……

一炷香后。

龙门镖局的人全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然后马八爷一众行商全都哆哆嗦嗦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书生，衣衫褴褛的苦命人，则是一个个躲藏在怒目金刚像后面，不敢出声。

陈露露手持一个发着黄光，上庙刻画着血腥笔画的符箓在庙里转了几圈，符箓上的红色字迹没有被点亮，不禁皱眉道：“情报有误，测妖符没有异常，这些人好像不是伥鬼，不知道李师妹说的是不是这三十几个人，只有数字勉强对的上……”

嘭！

霍有刚把手里的刀狠狠砸在地上，火星四溅，怒道：“管他们是不是伥鬼，宁可乱杀，不能放过，万一那虎妖有什么压制妖气的手段呢？人家排第一的都杀了八个伥鬼了，你我还没杀一个，难道这次白来不成？”

陈露露犹豫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决绝：“不行，人家杀了八个伥鬼，那是命数造化，就像是上次任务的徐师弟一样，总不能为了强行凑数，把这三十多个人全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