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邱正道和宁庆宇带着好几个新四军战士端来了饭菜。
邱正道对二赖子说:“实在对不起,真的是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你们,还请见谅。”
二赖子一看,是红烧野猪肉、红烧野兔子肉、红烧麂子肉、清炖野鸡,蔬菜都是野菜,都用洗脸的木盆子盛着,没有桌子,都摆在地上。
二赖子嗤道:“你真虚伪,这么多好吃的,还要我们见谅!”
羊角卫国队围了四个圈,二赖子与姚梦琪、莫若雨、龙雅静、吕弘阳、廖伟东、赵炼石一桌,邱正道与宁庆宇作陪。
邱正道端起一碗酒,站起来说道:“今天这顿饭既是感谢羊角卫国队弟兄们今天的救助之恩,也是欢迎羊角卫国队的弟兄们来新四军做客,别的我不多说,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说着,端起酒碗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二赖子也端起酒站起来说道:“我们是兄弟,客套话就不要说了,喝酒。”
说着,也仰脖“咕咚咕咚”一口喝下。
酒是红薯酒,在这个荒山野岭能有酒喝已经很奢侈了,而且二赖子和姚梦琪喝惯了劣质酒,喝红薯酒无所谓。
其他人都喝得直皱眉头,莫若雨和龙雅静只抿了一小口就不敢喝了,嫌杀喉咙。莫若雨嚷嚷着要吃饭,一个新四军战士给她们俩送来了大米饭。
邱正道给二赖子酒碗里续满酒,又给自己倒了酒,端起来说:“赖子,我们兄弟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来,我们干了!”
二赖子端起酒碗说:“干!”
两人碰了一下碗,又一口干了。
宁庆宇也端起碗来说:“闾队长,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我虽然痴长你几岁,可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是个大英雄,我敬你。”
说完,也一口干了碗中酒,却呛得连连咳嗽。
二赖子一口喝干了酒,笑道:“宁政委,你喝酒不行呀。”
宁庆宇也笑道:“见笑见笑。”
邱正道和宁庆宇端着酒碗,逐一向羊角卫国队队员们敬酒,羊角卫国队队员们也向他们敬酒,场面气氛很热烈。
喝了几轮酒,邱正道说:“赖子兄弟,国军都撤退了,你们准备去哪儿?”
二赖子说:“去武汉。”
宁庆宇说:“武汉已经在大撤退,你们还去武汉干什么?”
二赖子说:“我得去看一个老朋友,顺便请他分析一下当前的抗战形势,我好决定今后的行动。”
宁庆宇说:“你能告诉我你那个朋友是干什么的吗?”
二赖子说:“告诉你也无妨,他是八路军办事处的。”
宁庆宇说:“如果是这样,我劝你不要去了。”
二赖子道:“为什么?”
宁庆宇说:“八路军办事处已经撤退到重庆了,你去了恐怕见不到他。”
二赖子问:“你怎么知道的?”
宁庆宇说:“前一阵我们去支队开会,支队报告了当前形势,说武汉外围要点已失,武汉已经无需再守,国军现已撤退,各机关也都撤往重庆,八路军办事处当然也会随同撤退到重庆。”
二赖子说:“你说你们支队报告了当前形势,那么,当前是个什么形势?”
宁庆宇道:“不知你看过我们毛主席写的《论持久战》没有,其实毛主席在《论持久战》里已经阐述得很清楚,中国的抗战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敌之战略进攻、我之战略防御的时期;第二个阶段是敌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反攻的时期;第三个阶段,是我之战略反攻、敌之战略退却的时期。自从小鬼子对我国发动侵略战争以来,虽然在战略上他们取得了胜利,但是,我们也有效地消耗了小鬼子的力量,尤其是这次武汉会战,我们以牺牲四十万中国军人为代价,取得了消灭二十五万小鬼子的战果。武汉会战虽然小鬼子取得了胜利,但我们的‘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目的也实现了,我们的抗战力量得以保存,我们的战略物资得以转移,这为下一阶段的抗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们的党中央认为,武汉会战是抗战的一个分水岭,即由战争的第一阶段转入战争的第二阶段而进入战争的相持阶段。当然,形势仍然很严峻,这将是一个非常艰难痛苦的时期,我们要作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我们要忍受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这一阶段的抗战形式主要是深入敌后广泛发动群众,建立稳固的抗日根据地,以游击战争为主,辅以运动战,有效地、最大限度地消耗小鬼子的力量,争取第三阶段的早日到来。”
二赖子听了,沉吟了一会说道:“《论持久战》我也看过,你刚才所说分析得很准确,你这么一说,我的心中大致有了方向。看来,毛主席的《论持久战》要多看,这是一本对抗战具有指导意义的书。”
宁庆宇笑道:“当前形势的分析不是我分析出来的,也不是我们支队分析出来的,而是我们的党中央,我的理论水平更有限,还看不那么全面。”
二赖子也笑道:“你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共产党里还真是能人多,令我很佩服。”
邱正道笑道:“那你就留在我们新四军里吧,到哪不是打小鬼子。”
二赖子道:“你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我还真不好回答你,不过我可以考虑考虑。”
邱正道恳切地说:“赖子兄弟,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条件很艰苦,我们的武器不好,有的还只能使用大刀和红缨枪,弹药更是得不到保障,而且,我们的军事素质很低,因此,我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们一把,帮我们练练兵。”
二赖子低下头来沉吟,二赖子就想,自己已经加入了党的组织,跟新四军是一家人,新四军是党的武装,自己没理由不帮助他们。
虽然二赖子加入了共产党,但说起来二赖子和羊角卫国队现在还是像一个没娘的孩子,先前的羊角别动队是新编501师的建制,新编501师没有了,重新组建的羊角卫国队又不隶属于哪个部门,他一时还真不知去哪里好。
当然,如果二赖子想当官,自然能谋个好前程,无论在国民党的哪支部队里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且陈诚也曾要他转移去重庆,二赖子虽然也会去重庆看一看,他怕羊角卫国队的伤员在那里养伤,但也不是现在,重庆是大后方,去了没有小鬼子打。
再者他害怕小鬼子打到自己家乡去,若是小鬼子打到自己家乡去了,就是千里万里之外他也要立刻赶回去保卫自己的家乡,那里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亲人,还有父老乡亲,他不能容忍小鬼子践踏自己家乡。
他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当然是保家卫国,但他是这样理解保家卫国的,打小鬼子不一定非要在哪里打,而是哪里有小鬼子就到哪里打,保卫家乡也就是保家卫国。
二赖子这是私心,当然不完全正确,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想受制于人,他需要最大限度的自由,这样,他就能很好地发挥羊角卫国队的作用,能很好地打小鬼子,小鬼子如果侵略自己的家乡,私心里他是要带着羊角卫国队保卫家乡的。
二赖子才刚刚加入共产党,他的思想觉悟还高不到哪里去。
现在邱正道挽留他,既然没地方好去,他就想,暂时留下来帮帮他们也无不可。
于是他笑道:“既然邱大哥瞧得起我们,那我们就暂时留在这里,只是我先声明,一旦我想走,你就别再留我。”
邱正道高兴地说:“只要你帮我练好了兵,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来,我和政委再敬你一碗。”
邱正道和宁庆宇站起来,再一次与二赖子碰了一下碗。
二赖子看了看四周,说道:“邱大哥,你们的人呢,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喝酒?”
邱正道说:“哎呀,是我们虑事不周,对不起,现在也迟了,他们只怕已经吃完饭了。”
二赖子站起来说:“不行,我去叫他们来,大家在一起岂不热闹一些。”
不等邱正道阻止,二赖子就跑走了。
二赖子找到木屋后,见新四军战士们东一堆西一堆围坐着在吃饭。
他走过去一看,战士们不但没有喝酒,还吃得很差,饭是红薯,菜是野菜汤。
二赖子看到这场景,心里立刻明白了,新四军的生活非常艰苦,平时吃的只怕就是野菜与红薯,而招待他们的肯定是他们压箱底的全部。
二赖子心里很不好受,原本想拉着新四军战士们一起聚会开心的,现在也没心情了,他默默地走了回来。
回来后他还发现一个现象,尽管邱正道和宁庆宇一个劲地劝他和姚梦琪喝酒,而邱正道和宁庆宇自己却喝得很少,他就知道,虽然是劣质酒,但也不多,他们之所以喝得少,是想让羊角卫国队喝得尽兴些。
知道了这一切,二赖子没有心思喝酒了,他对邱正道和宁庆宇说:“今天的酒喝得差不多了,散席吧。”
邱正道还想劝二赖子多喝一点,但二赖子坚决不喝了。
吃完饭,新四军腾出一间小木屋给羊角卫国队住,邱正道还想给二赖子单独安排一间小木屋,但被二赖子拒绝了。
二赖子跟羊角卫国队队员们挤在一起。天气已经转凉,虽然有点挤,但也没问题。
只是这棚屋有点透风,地面也很潮湿,二赖子就想,长期睡在这样的地方,只怕会得筋骨病。
羊角卫国队队员们都呼呼大睡,二赖子却睡不着,二赖子是被新四军的克己待人弄得睡不着。
新四军的装备很差劲二赖子早就知道,上一次新四军前来救援时二赖子就看到,新四军的武器很差,部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支中正式,大多是老套筒,而这次看到为数不少的人还拿着大刀和红缨枪。
但他不知道新四军吃得也很差。
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坚持抗战,二赖子为新四军刻苦坚忍的精神所感动。
艰苦的环境二赖子并不是没经历过,在乞丐屋就经常吃馊菜霉饭,吃得肚子疼,在华北和南京撤退那会,也曾吃过野菜,也曾饿过肚子,也曾幕天席地,他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看着这四面透风的茅草木屋,二赖子觉得,这样的棚子不能住人,要是一下雨,就更遭殃,躲没处躲,藏没处藏,肯定都是落汤鸡。
再者,眼看就要进入冬季了,睡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还没跟小鬼子干,自己就病倒了,还谈什么抗日?
他想,既然自己决定留下来,羊角卫国队就得与新四军同甘共苦,融为一体,发现了问题,也要积极想办法解决,不能置身事外当局外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吃的问题和住宿的地方,住宿可以有两个办法解决,一个是将棚子修葺好,将棚顶和四壁的茅草换掉加厚,地面还得用木板与地面隔起来,这样,就算是打地铺,也比直接睡在地上强。
只是这工程有点大,这里光棚子就有十几二十个,真正动起手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而且,二赖子觉得这个地方其实不适合做基地,这里不是很隐蔽,而且这里离双峰镇也很近,如果双峰镇有小鬼子,眨眼就能到。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住到老百姓家里去,虽说新四军有两百来人,但村子只要大一点,容纳还是没问题。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羊角卫国队吃的还是米饭,但菜就只有野菜。
吃饭时莫若雨吃得眉头直皱,说道:“这野菜怎么吃起来像猪食。”
廖伟东笑道:“看来你吃过猪食。”
莫若雨啐道:“你才吃猪食呢!”
二赖子说:“我的娇小姐,你还叫苦,你知道新四军吃什么吗?新四军吃的是野菜红薯,却让你吃米饭,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廖伟东说:“那怎么行,我们又不是来做客的。”
赵炼石说:“你跟邱队长他们说说,不要把我们当外人,都是兄弟嘛,要吃都吃一样的。”
二赖子说:“行,我跟他们说说,就不知莫小姐吃不吃得惯。”
莫若雨白了二赖子一眼,不高兴地说:“臭赖子你别拿我说事,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我不是娇小姐!”
二赖子说:“那行。”
二赖子找到邱正道说:“邱大哥,你既然留我们在这儿,就不要把我们当客人,你让我们吃米饭自己吃红薯,我们还吃得下吗?”
邱正道说:“你们能留下来我们就很高兴了,再让你们吃得太差,岂不是太委屈你们了?”
二赖子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是兄弟嘛,是兄弟就一视同仁同甘共苦,否则,我们只有走。”
邱正道道:“其实你不说,接下来你们也只能吃红薯了,那些大米本来是留着给伤病员吃的,也没有多少,基本已经吃没了。”
二赖子说:“这事就不说了,我们也已经休整好了,接下来得抓紧时间练兵,赶快把战斗力提升上去。”
邱正道说:“你准备如何开展?”
二赖子说:“我要绝对的权力,练兵期间,你们必须无条件地听我的。”
邱正道说:“这没问题。”
二赖子对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说:“新四军好菜好饭招待我们,我们也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回报他们,从明天起,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教官,我们要像训练羊角卫国队那样训练新四军,要在短期内将他们的战斗力提升上来。”
莫若雨说:“我自己还是学员呢,我怎么当教官。”
二赖子笑道:“你现在当他们的教官绰绰有余。”
二赖子将自己的训练计划跟邱正道和宁庆宇一商量,两人都说:“你现在是总教官,这事你说了算。”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将新四军集合起来拉练,每人负重二十斤,跑五公里。
羊角卫国队跑五公里是小菜一碟,就连莫若雨、龙雅静都不在话下,可新四军战士们一回来就都瘫在地上。
吃过早饭,队伍又集合起来,分成了十六队,每一队都由一个羊角卫国队的队员担任教官,二赖子是总教官。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早上拉练的路程和负重都会有所增加。
时间有限,武术主要教改良了的极迷拳术和极迷刀术,技战术因条件有限,只能拣特别需要的教。
武术和技战术是一项一项训练的,二赖子准备让大家都熟练了,再综合训练。
这样的训练强度相当之大,由于伙食很差,不但顿顿是红薯,野菜里面还清汤寡水的没有什么油水,这样的训练不但新四军战士受不了,就是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也觉得吃不消。
二赖子一看这样不行,必须得改善伙食,否则,会把人练垮练废。
二赖子心里打着主意,一方面将训练强度减下来,一方面想着如何搞点粮食和肉食来改善伙食,以增强大家的体力。
二赖子找邱正道和宁庆宇商量,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要他们派出侦查员出去侦察,看双峰镇和附近有不有小鬼子的部队。
宁庆宇担心地说:“我们的力量很薄弱,要到小鬼子那里搞粮食难度很大。”
二赖子说:“搞粮食的事由我们羊角卫国队负责,你们就别管。”
邱正道就派了几个侦察员出去,侦察员回来说双峰镇有小鬼子驻扎。
二赖子叫侦察员带着自己和姚梦琪又去双峰镇实地侦察了一回,熟悉了地形,但白天不好明目张胆地进镇去找储存粮食的地方,他决定晚上行动时再寻找。
二赖子原本是想羊角卫国队单独行动的,但邱正道说什么新四军也要参加。
二赖子想了想,觉得有新四军参加更好,这样就能多搞一点粮食。
二赖子说道:“你们去也行,但你们要多准备一些车子,最好是大车,你们只负责接应和运输粮食。”
邱正道说:“行。”
当晚,二赖子和邱正道、宁庆宇带着羊角卫国队和五十个新四军战士就向双峰镇出发。到了镇外,二赖子叫新四军和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都留在镇外,自己带着姚梦琪进镇寻找小鬼子储存粮食的地方。
镇子很大,二赖子和姚梦琪蹿房越脊,找到了小鬼子的军营,然后避开岗哨摸了进去,找到了小鬼子的伙房和储存粮食的地方,就退了出来。
来到镇外,二赖子对邱正道和宁庆宇说:“这个镇子里有一个大队的小鬼子,因此储存的粮食不少,足够我们吃半年的,我们卫国队下半夜再进去,你们就在镇外接应。”
邱正道和宁庆宇答应了。
到了下半夜,二赖子带着羊角卫国队摸掉了路口的小鬼子岗哨,就进到镇子里。
二赖子先前进到军营时并没有惊动小鬼子,但现在人多了,要想完全没有动静不可能,因此,二赖子就叫队员们将军营外小鬼子的岗哨都摸掉了。
小鬼子储存粮食的地方在一间大房里,而旁边不远就是伙房。
二赖子将房门上的锁套开了,留一个队员警戒,其余的进到房间里,每人扛了一袋粮食就往外走。
此时小鬼子都睡得很死,国军都撤走了,游击队也没有活动,因而就放松了警惕。
但队员们的行动仍然很小心,轻手轻脚尽量不弄出声响。
二赖子一手夹了一袋粮食来到镇外,丢下粮袋对邱正道说:“光靠我们这十几个人搬粮食太费时间,我看小鬼子很麻痹,并没有巡逻队,岗哨也被我们摸掉了,这样,你们将车子都推到镇子里去,这样不但缩短了距离,还能节约时间。”
邱正道答应一声,指挥着新四军战士推着车子偷偷进到镇子里,仍由羊角卫国队往外搬运粮食。
搬完了小鬼子房间里的粮食和其他物品,又摸到伙房里将其他食品洗劫一空。
羊角卫国队负责殿后,邱正道一声令下,新四军推起车子就往镇外走。
二赖子想不到这一晚搞粮食这么顺利,基本上无惊无险就将粮食搞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