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四军军部医院里,二赖子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再加上自己的创伤妙药和姚梦琪的精心照料,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就连医生也惊叹是奇迹。
这间病房一共住了四个伤病员,其中一个是军部警卫营的教导员,在今年八月的一次阻击战中受的伤。
见他叫曹子建,二赖子不禁莞尔,二赖子是想起了汉魏之际的文学家曹子健——曹操的儿子。但此曹子建非彼曹子建,彼曹子建是被文学家王士祯赞誉为两千年以来与李白、苏轼堪称“仙才”的汉魏杰出诗人,能七步成诗。
养伤期间,二赖子与曹子建甚谈得来。曹子建听说二赖子是在营救几百个老百姓时为救兄弟受的伤,对二赖子很是敬佩,二赖子则因为曹子建与曹植同名而产生了交往的兴趣,戏称他为“文学家”。
二赖子从前是个活蹦乱跳的人,要他老老实实养伤他可做不到,伤势稍一稳定,就在姚梦琪的搀扶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看二赖子在地上行走,曹子建无比羡慕。他的伤势虽然没有二赖子重,但大腿因为子弹伤了骨头,到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一日,二赖子走到曹子建的床边,问曹子建:“文学家,虽然我与你们新四军也打了几个月的交道,可我对新四军还是不甚了解,你能谈谈吗?”
这个曹子建虽然不是文学家,但文化也甚高,是个师范生,他是江西人,原本是想当教师的,闹革命那阵,他热血沸腾,投笔从戎参加了红军,经历过五次反围剿,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红军北上长征,他所在的部队留在了江南打游击,是个老革命了。
曹子建见二赖子询问,遂笑道:“谈什么呢?”
二赖子道:“你就随便说,只要是有关新四军的。”
曹子建搔着头发想了想,就说:“好吧,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说给你听。”
二赖子就坐在曹子建的床头边的凳子上,姚梦琪一见,也搬了把凳子坐在二赖子身边。
曹子建说:“红军长征时我们江南八省的游击队就留在了江南打游击,我们这些游击队在国民政府和蒋介石的眼里就是洪水猛兽,称我们是‘乱匪’,必欲剿之而后快,就是小鬼子打进了我们东三省之后仍然说,‘惟攘外应先安内,去腐乃能防蠹,不先消灭赤匪,恢复民族之元气,则不能御侮。不先削平粤逆,完成国家之统一,则不能攘外’,因此,他不断派出大批军队对我们游击队实行残酷的‘搜剿’、‘追剿、‘清剿’的三剿政策,但他始终没能剿得了我们,我们还是坚持下来了。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被张学良和杨虎城软禁,中央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派出周恩来副主席与之谈判,提出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主张,蒋介石迫于形势,只得答应了共产党的要求,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随后将中央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将江南八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
二赖子笑道:“蒋介石这个光脑壳我打过交道,有点冥顽不灵,可是这次为何如此痛快?”
曹子建惊道:“你见过蒋介石?”
二赖子道:“在武汉见过一面,我不喜欢这个人,把我们中国搞得一塌糊涂,让小鬼子钻了空子。”
曹子建道:“你说蒋介石冥顽不灵,的确有这个味道。你说他这次答应江南红军答应得痛快,其实不然,其实是经过我们的周副主席唇枪舌战,费尽口舌才争取来的,不说别的,就说新四军军长一职由谁担任的问题,就费了老大的劲。”
二赖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曹子建说:“我们中央提出将八省游击队集中,成立一个军,蒋介石当时就说,可以,但军长以下各级指挥员必须由政府派人,由军委会委任。你说说,我们的军队要由他老蒋委派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二赖子嗤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蛮不讲理。”
曹子建道:“后来经过谈判,好容易答应各级指挥员可以不派人,但军长一职必须由政府委任。好在这时候我们的叶挺军长回国被我们的周副主席遇见了。军长是北伐名将,后来还参加了南昌起义和广州起义,他后来因为受到左倾机会主义的排挤,心灰意懒就流亡国外。但抗战一爆发毅然回国,准备报效国家。我们的周副主席与他私交甚好,跟他一谈,他就答应了当这个军长。蒋介石见军长是个无党派人士,在国民党内也很有声望,这才让叶挺将军当了我们新四军的军长。”
二赖子道:“我对叶军长略有所闻,让他当这个军长最合适不过。”
曹子建道:“你看看,光是在军长一职这个问题上他就如此刁难,能说痛快吗?”
二赖子说:“的确算不上。”
曹子建说:“这还不算,新四军成立后,他仍然对我们这些原江南八省的红军十分不放心,犹于骨鲠在喉。开始是想将新四军放到敌后去,又怕鞭长莫及管不住我们,想放到福建和江西,又顾虑那本来就是我们的活动区域,怕养虎为患,壮大了我们的力量,后来左思右想将我们放在第三战区,其意是能随时监视我们,还能借小鬼子之手削弱我们。你看看,是不是有点阴险?”
二赖子道:“是很阴险。”
曹子建说:“我党早就表明了我们的主张,‘团结抗战,一致对外’,你想借小鬼子之手削弱我们,没关系,我们本来就是来打小鬼子的,你想监视我们,我们共产党人光明磊落,不搞阴谋诡计,怕你何来?总之是只要能打小鬼子,我们什么都能忍。”
二赖子哼道:“要是我,早就跟他闹翻了,我才不受窝囊气!”
曹子建笑道:“你不也是国军吗,你这么反感他,就不怕你们的上峰对你不利?”
二赖子道:“我怕他个卵,要不是为了打小鬼子,我才不穿这身皮呢!当个农民自由自在得多。”
曹子建道:“既然如此,你参加我们新四军好不好?”
二赖子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参加,而是我有我的打算,我要参加早就参加了,你知道吗,我也曾当过红军。”
曹子建道:“噢,你什么时候当的红军,在哪当的红军?”
二赖子说:“那是参加南苑保卫战以后。”
曹子建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说:“快说说,怎么回事?你既然参加了红军,为何现在又是国军?”
二赖子笑道:“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是不说了吧。”
曹子建道:“呃,反正在这医院里也闲得无聊,就当是消磨时间吧。”
二赖子看了看坐在一旁闷声不语的姚梦琪,嘻嘻笑道:“看在你刚才给我讲了新四军的事情,就让我小妹给你讲吧。”
姚梦琪红了脸,说道:“哥,你自己讲吧,莫为难我。”
二赖子哈哈大笑:“我小妹就是脸皮薄。”
姚梦琪将脸藏在二赖子身后,嗔了一声:“哥——”
二赖子止住笑,说道:“好吧,还是我讲。”
这一次二赖子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姚梦琪北上抗日,投军29军还没穿上军装就参加了南苑保卫战,南苑保卫战失败后与29军打散了,沿平汉路撤退时随着一群从北平撤出来的工人和学生上山当了红军,没多久因不满游击队长没有带着他们去打小鬼子,就带着小妹开了小差,后来阴差阳错上了国民党的临训班,当上了国军,其后就一直战斗在抗日前线,武汉会战撤退时因为与参加了新四军的老朋友相会,就在新四军里呆了一段时间,为了救乡亲们他负了伤,就被送到军部医院来了。
他三言两语就介绍完了,一反往日的吹嘘风格,没有说一点他的抗战事迹。
曹子建显然不满意二赖子的介绍,他觉得二赖子身上一定有故事。
因为他看到二赖子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却是个上校。
还因为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天天都来看他,而那些人身着戎装,个个英姿勃发,许多军衔都不低,虽然口里都喊他做赖子,却对这个毛头小子很是亲切、尊重。
但二赖子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只数日功夫,二赖子就能去院子里行走了。
一来是二赖子身体恢复得很快,二来是二赖子是个躺不住的人。
曹子建见二赖子能下地行走,就说:“要是我能跟你一样能下地行走,该有多好。”
二赖子道:“这有何难。”
曹子建说:“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二赖子说:“好办法没有,我有一种膏丸,你想不想试一试?”
曹子建说:“什么膏丸,是做什么用的?”
二赖子说:“能消炎止痛,舒筋活血,肉骨生肌。”
曹子建喜道:“这么好,给我试一试。”
二赖子就走到曹子建的床边,掀开被子,褪下曹子建的裤子,见曹子建的外伤已经好了,只是还发红,就掏出药膏给他敷上,又给他吃了一颗药丸。
弄完了,二赖子说:“要不了几天,你就能下地了。”
曹子建道:“真的?”
二赖子嗤道:“我还骗你不成!”
二赖子天天都给曹子建服药丸,隔两天给他敷一次药膏。
过了几天,曹子建果然在姚梦琪的搀扶下也能行走了。
曹子建喜道:“赖子,你这药还真是灵丹妙药,你这药是哪来的?”
二赖子没有说实话,只说是祖传秘方。
既然是祖传秘方,曹子建就不好多说,否则,就是死乞白赖的他也会要一点。
下一天,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又来看二赖子。
一进门赵炼石就问:“赖子,你好点没有?”
大家也都纷纷问候二赖子,二赖子说:“我天天都在往好里好。”
赵炼石说:“那就好。”
莫若雨和龙雅静将带来的一些点心放在二赖子床头。
这些点心在小河口买不到,都是莫若雨和龙雅静跑了很多路去泾县县城买的。
莫若雨叽叽喳喳说道:“赖子哥,你快点出院呀,你不在,太没意思了。”
二赖子说:“你不会跟龙姐姐一起诳诳街看看风景。”
龙雅静说:“泾县县城我们都逛了好几遍,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莫若雨仍然幽怨地望着二赖子说:“太没意思了。”
二赖子说:“你吃得饱睡得香,怎么会没意思。”
莫若雨仍然做出一副幽怨的神情说道:“想你想的呗。”
众人都哈哈大笑,二赖子赶紧说:“你打住,不准想。”
莫若雨骂道:“你个臭赖子就知道欺负我,难道我比琪妹妹差很多?”
廖伟东道:“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莫若雨骂道:“东北你想死呀!”
就想追着去打廖伟东,吕弘阳赶紧制止,说道:“这里是病房,需要安静,你们莫把屋顶掀翻了。”
看着羊角卫国队的队员们亲亲热热的样子,曹子建羡慕极了。
一直没说话的欧阳昱也说:“再这样下去,我们会闲出病来的。”
二赖子说:“急什么,你们不会利用这段时间搞搞训练?”
吕弘阳说:“已经搞了好多次,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训练的。”
二赖子说:“你们别急,要不了几天我就会出院。”
莫若雨赶紧说:“你别又像前一次那样急着出院,你别听关西佬喳喳的,现在又没有紧急的事情,你慌什么,好彻底了再出院。”
大家都说,是呀是呀。
二赖子说:“大家对这里感觉如何?”
廖伟东说:“你不在,我们没有跟新四军接触,但看得出,这里的气氛与国军那里不一样。”
二赖子说:“怎么个不一样?”
廖伟东说:“我看老百姓安居乐业的,与部队很和谐。”
龙雅静说:“新四军还帮老百姓打扫院子,挑水,下地干农活,跟老百姓打成一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说新四军的好。
曹子建插了一句:“我们新四军是有纪律的,不能欺压老百姓,要搞军民一家亲。”
二赖子说:“这就是共产党的军队与国军不一样的地方,虽然国军也有好部队,但大多是军阀部队,他们是不会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的,就是中央军也有欺压老百姓的。”
莫若雨说:“我们就是国军,我们就不欺压老百姓。”
二赖子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国军也有好部队,再说你们可是我带着的,能让你们欺压老百姓?”
赵炼石说:“我们就是想欺压也不敢。”
二赖子说:“既然大家对这里印象不错,我想,这里也有小鬼子打,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们看怎么样?”
莫若雨说:“赖子哥,你说什么是什么,你的决定我们都支持,你们说是吧?”
廖伟东笑道:“你这说了一句很靠谱的话,我是绝对服从你的决定。”
二赖子笑望着大家,问:“你们呢?”
赵炼石说:“从今往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二赖子笑道:“你的命你留着吧,我不要。”
大家都说:“听你的。”
欧阳昱说:“你的决定总是对的,我们什么时候反对过?”
二赖子道:“好吧,过几天了我就会出院,到那时再看如何安排,你们现在回去吧,你们这么多人,等下护士又会开赶的。”
莫若雨噘着嘴说:“这医院就是臭规矩多。”
吕弘阳说:“那好吧,我们走了,你好好养伤。”
二赖子说:“走吧,不用担心我。”
姚梦琪送走了羊角卫国队之后,曹子建对二赖子说:“你刚才说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我看你们就到我们警卫营去吧。”
二赖子说:“行,等你出院的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