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齐季被路知愿这一催促直接回过了神来。
虽然还有点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但看着路知愿那写满脸上,“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我就要打你”的表情,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行动,齐季双手差不多同时高举,做出了投降姿态,张口即答。
“满意!我肯定满意,百分之百的满意,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嗯....”眯起眼,沉住脸,她有点‘青春少女故作老气’地用手摸了摸下巴,捋了捋自己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长白胡子,沉吟片刻,随后突然,她像是已有了决断,声音变重,“嗯!”
然后,她笑了。
笑的很开心,就像之前恶作剧成功一样的开心。
“好,我很满意,真的很满意。”
她这样说着,话语轻松快活。
他沉默看着,心中万般无奈。
反客为主了是吧?
到底是谁在提问谁啊?
唉....终归是自己造的孽....
无声轻叹心中累,齐季面不改色,在路知愿疑惑的目光下,伸出右手到她面前,然后又伸直了小拇指,“能和我拉钩做个约定吗?”
“哦,行。”没有质疑,也没有多问,她也伸出手,然后又伸直了小拇指勾住了齐季的小拇指。
做约定罢了,简单的要求。
不论他想要什么,她皆一切应予。
见她这么配合,齐季在话出口前,深吸口气,再次地彻底理清思绪,组织好心中话语。
然后。
他准备好了。
然后。
他终于开口,直入这顿饭的主题了。
“路知愿,我想请你与我做一个约定。”
“哦,行,你说吧。”
“我——”
“嘿嘿。”
齐季话音未落,他便被一声...不,不是一声,而是很多声显然是被特意压低怕给谁人听见的窃笑给打断。
什么情况?
习惯性的用空着的左手拿出手机先看眼时间。
时间:下午:16:00。
距离必须回家的饭点时间下午16:30-19:00还有半小时,此刻依旧是人不多,可以待在店里的时间。
可这跟那些笑声又有什么关系?
到底发生什么了?
有什么好笑的东西?
疑惑地环顾四周,虽因随时流过快餐店里的人比之先前更少了。
但不知何时,也不知为何快餐店里的大部分人,乃至是坐在空位上休息的年轻男服务员,厨房内的师傅,在师傅旁打下手的年轻学徒全都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他与路知愿的这一桌。
而且奇怪的是每一个看向这里的人的脸上还都莫名其妙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笑容......
不。
并非不知何时,也并非不知为何,甚至于连那笑容也并非是看不懂的。
仅需稍作思考。
便能通晓一切。
...什么情况?
真的还需要自问这种问题吗?
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为什么这种情况总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啊!
这不合理啊!
路知愿!都怪你这显眼包!
草!!!
整个人开始发红,发烫,那一道道烫人的视线此刻越发令人难捱....忍不了了!
挣脱开勾住自己小拇指的路知愿的手,随后将手高举,他急促地高声喊道:“老板!结账!”
“来了来了。”
伴随“结账”二字的话音响彻快餐店内,有一人应需前来。
他手拿笔记本,脚穿运动鞋,他就这样风风火火地一路小跑过来。
真是敬职敬业的态度啊,这位刚休息没十几分钟的服务员并没有被打扰到的恼火,也没有浑身的工作所带来的疲累倦态。
他就那样精神的跑了过来,然后开始了算账。
他算的速度很快,这一顿饭吃了54元。
但这都不是重点。
看着跑到自己跟前,用着颤抖的手握着抖动的记账本,说着颤抖的声给自己报菜算账,同时还能无比清晰的看清楚他脸上那快要压抑不住的笑容.....
这让齐季想起网络上曾火过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论最绝望的死法是什么”。
关于问题的答案,齐季记得清楚:在很久以前,他曾与一头倔驴辩论了近三百多楼,花了半个多小时就为了讨论个谁对谁错。
讨论的死法从心肌梗死到凌迟火刑,反正物理上的死法,他与那头倔驴都论了个遍,但直到那一种活着,却生不如死的死法被讨论到了,这场争论方才停歇。
他与那头倔驴达成了共识。
要论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是什么?
那毋庸置疑,这最绝望的必然是在诸多死法之中唯一一种精神性死亡,也是唯一一种让活着的人想死,却又不能死,以至于生不如死的死法。
社会性死亡。
而如今,齐季感觉他看似活着,实则死了很久了。
有多久?
反正从入店一人一神开始聊天,再到现在,约莫有半小时内之久吧。
反正已经够他死了就对了。
结完账,看着年轻男服务员那已经控制不住了的嘴角,咽下一口忐忑,齐季嘴唇无法控制的轻轻抽动了几下。
内心已然开始祈祷。
不要说出来啊....
不能说出来啊.....
不允许你说出来啊!!!
“小哥福气不浅啊!”服务员挤挤眼睛,“女朋友又漂亮又黏人,还跟你这么有夫妻相,就算管的严一点,但毕竟现在社会妻管严多的是,让一点总是好的,对吧?”
说!说出来了!
自己果然又被误会了!
....脸渐变得有些苍白。
感受着服务员边说还边拍了拍自己肩膀的手,齐季沉默了,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就只有沉默与那暗自发誓下次再来这家店,自己就不算个男人的内心。
最后,似是彻底憋不住了,服务员大口呼吸几下,人缓了缓后,就要转身离开。
但还没迈开几步呢,他便被一只白皙玉手拦下。
“?”
服务员疑惑地顺着手,看向手的主人。
是路知愿。
与齐季那因被误会了的尴尬,感觉自己社死了,想要极速逃离这里的坐立不安不同。
她则浑身上下,从头到尾不论是神态表情,还是体态气质,她整个人都是喜悦的,高兴的,是不愿离去的。
她看着服务员,兴奋发问:“真的吗?我们真的很有夫妻相吗?还有你是在羡慕我们有夫妻相,所以才要和我们搭话对不对?我就知道我们会被人羡慕的.....”
看着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还都不等他回答便就自问自答的漂亮女孩儿,服务员脸上笑容先是僵硬,然后是皮笑肉不笑,最后是没有笑。
至于那些窃笑声也都没有了,整个快餐店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比之前更快,更响的餐具碰撞与急促咀嚼的吃饭声。
观察着四周,感受着低沉下来的氛围,齐季僵硬许久的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上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