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响未来世界的大门

1776年,詹姆斯·瓦特改良蒸汽机被视为工业革命的标志性节点。也是在那时,瓦特和达尔文、博尔顿等一众科学家、实业家成立了月光社。每每月圆之夜,他们相约在工业之都伯明翰,探讨机械、化学、哲学、诗歌。后来,月光社和地方性社团的发展推动了工业革命的齿轮,为世界带来了机械化、平等主义及启蒙思想。

200多年后的今天,反观我们的真实生活,孩子们愿意天天在广场上撒野,成年人则希望找到同类聚集的角落。这或许是社群得以在不同时代存在的理由。

人们可能生活在不同的社群里。喜欢财经的人在一个社群,喜欢高尔夫的人在一个社群,喜欢旅游的人在一个社群,每年有100万净资产可以投资的人在一个社群。

一个人会有很多爱好、身份和标识,他可能生活在很多的社群里。但在同一个社群里的人,他们的价值观和审美基本上是互为认同的。

就此而言,当下以圈层化共识和利益相关性为支撑的社群,是一种基于价值共鉴和资源互通的新型人际关系。人们置身其中开启对话、交换资源、抱团取暖,以期在个人理想与现实世界之间建立起更深刻的延续感、连接感和方向感。

我犹然记得2014年盛夏6月,一群互不相识的年轻人从四方相聚,在北京成立了吴晓波频道的第一个书友会。半年后,频道的书友会在近百个城市开枝散叶。彼时,罗辑思维会员社群、混沌研习社、黑马会等纷纷涌现,社群经济如同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我一度认为互联网时代上半场的光芒属于平台经济,而下半场的焦点将转向社群经济。在这种柔性的、“失控的”组织形态中,信息不对称的可利用价值在急剧下降,信息传播的透明度、精准度与深度则大为提升。在社群交互中,人们不仅在形塑一种更高效、多元的行动逻辑,同时也在扩展产业经济变革的可能性边界。

正如书中提到的,我在随后发起了一系列企业家社群。如企投会,提出“企投家”兼具企业家和投资家两重身份,鼓励他们一栖于实体产业,一栖于资本市场;又如新匠人新国货促进会,倡导企业家共赴新国货浪潮;再如90门,是专属二代企业家和青年创业者的社群;还有中德制造业研修院、激荡学院等。

一再与社群结缘,既是时代所趋,也契合我的理念——所有好的生意,都是一种新生活方式的展现;所有好的事业,都是一群志同道合者的欢聚。所以,翻开这本以产业社群为主角的书恍如故人相见,记忆也开始倒带,往事如昨一一浮现。

本书基于一名产业社群组织者的实践和思考,对产业社群的观察呈现出难得的立体视角。全文框架面面俱到,足见作者的细心。整体内容囊括了社群的历史演变、概念定义、顶层设计、运营技巧,以及社群在AI时代的引领作用等各个方面。本书似乎具有了“社群运营指南”的潜质,如果把它作为一个回答,对于产业社群何以推动新经济浪潮这个问题,其完成度是比较高的。

值得一提的是,书中有一些颇为大胆的观点。比如,作者预判可预见的未来,产业社群会进化为一种生产主体,负责兴趣需求生产(自我实现),政府负责基础需求生产(保障福利),企业负责高端需求生产(满足奢侈消费),三者共同在文明进步的尺度上推动科技发展,迈向更高使命。不妨说这是一种理想化的憧憬,毕竟一经涉及宏大命题和本质规律,详细而深入的论证不可离席。

此外,作者也比较热衷在语词的密林中捕捉新现象和新物种。在阐述产业社群互动模式时,引入了“乌班图式交流”“海沃塔式分享”“睦彻利式协作”等概念;在概括产业社群在创新生态系统中的作用时,提出了“创新浓度”的构想。一般来说,新颖且贴切的概念引用,可以提高认知的触达度,但对于“创新词”的泛滥也应保持必要的审慎。

在本书的最后章节,面对已然到来的AI时代,作者表达了对产业社群的乐观估计,认为它有可能是人类前进的灯塔,并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假设:“众所周知,文明的最高意志是生产力。我们如果把构成生产力增长的因素归结为两大变量——X轴是效率,Y轴是方向,显然AI擅长效率,而作为超级精英公会的产业社群要为人类指明更优的方向。这也是产业社群存在的最终极的意义。”

产业社群如何指引人类暂且不论,我更欣赏这种里尔克式“遇见了风暴而激动如大海”的豪迈,仿佛清晨早起灌入的一腔新鲜空气,或者于暗夜中乍见圆月之光。

事实上,除了工业巨匠瓦特,1776年前后的月光社还陆续汇集了黑洞的发现者、镁元素的发现者、氧气的发现者、水力纺织机的发明人、热气球的发明人等,影响之大波及本杰明·富兰克林、“现代化学之父”拉瓦锡、“土木工程之父”约翰·斯密顿。

如今这道月光穿过历史风尘照进了我们的时代,谁来叩响未来世界的大门呢?索性把手头这本《产业社群:超级群体引领新经济浪潮》当作一把未来之钥吧,翻开它,静候新经济浪潮的序曲。

吴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