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儿慎草原以南,燕山北麓。
草原之上早有数万人翘首以盼,他们有的是草原的勇士,塞内商队的士族商贾,而更多的则是草原上的牧民,听闻他们的艾瑞坦克再度折返草原,都是扶老携幼而来,想一观马神风姿。
峡谷中,只闻天马高声嘶鸣,动天彻地,一骑如月光般皎洁的身影蓦的跃出峡谷,正是率部而来的张冲!
草原牧民再度见到天马与马神,纷纷欢呼雷动,不少虔诚的老牧民竟蓦的跪下,朝着张冲那处磕头祷告,面色庄重。商队的汉人见张冲率军前来,亦是惊喜交加,他们滞留塞外许久,都是思乡心切,如今可以回转塞内,如何不喜?
马鸣萧萧,张冲身后鱼贯而出,眨眼间近两千骑兵悉数出塞。面对数万人的朝觐之状,张冲丝毫不意外,此番出塞,不比上次迁延日久,他们快马加鞭,只三日便越出了重重山脉,并提前差人向柯最阙大营传信,让其按约率军在塞口相会。与上次不同的是,迎接他的不再是凶恶剽悍的马匪,而是数万崇敬艾瑞坦克与天马的牧民,不过短短数月,待遇却云泥之别,让张冲故地重游之际,不免有些喟叹。
张冲匹马而进,他数月未见柯最阙,如今一看他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柯最阙身旁乃是他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莫古德,他们父子一并率军前来,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部老,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张冲马上遥揖道。
“人老了,病也就多了起来,不妨事。”柯最阙轻咳了几声,“倒是张司马叱咤塞外,风云塞内,为朝廷所重,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
他们虽远在塞外,却也早已听说张冲塞内平叛,在冀州大破叛军的事迹,对张冲更是为之侧目,无人不生巴结之心。
“张司马,阿父上了年纪,再难受行军之苦,此番便由在下率军一万,为张司马所用!”莫古德拍马上前,还揖道:“此乃中部鲜卑精壮控弦之士,乃是优中择优,还望张司马莫要嫌少。”
“莫古德塔克客气了,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若无阎军侯率军助战,在下所部亦不过千人。”张冲哈哈一笑,“想那张纯,张举叛军数万又能如何?一群乌合之众,不照样灰飞烟灭?”
行军作战人当然不能太少,可也决计不能冗杂,尤其是此番长途奔袭管子城,若是一哄而上,前后失序,届时一触即溃,反而会动摇军心,连累本部人马。这一万精锐面对叛军虽算不得多,可确实千挑万选,其精锐程度远胜于乌合之众的叛军,能够做到如臂使指,反倒能机动作战,对叛军形成局部优势。
“张司马,那些坟茔修葺一新,汝可是要前去祭拜一番?”柯最阙咳嗽道。
这些坟茔当然就是当初战死于塞外的张氏部曲,张冲离去时曾嘱托柯最阙,他是牢记于心,不敢怠慢。
张冲轻叹一声,“部老有心了,多谢。只是此番军情似火,在下虽想祭拜可军机不等人,即刻便要开拔。”
柯最阙兀自点点头,目露关切的看向莫古德,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亦是部族的希望,此番作战莫古德同去,他是忧心不已,可他又极其信任张冲此人,加之莫古德积极请战,因为这一万兵马若无他率领,恐怕仓促间难以与张冲默契配合。诸般因素叠加,这才促使柯最阙准许莫古德率军同去。
“这封信,是若鹿公主交予在下的。”柯最阙呈上一封牛皮帛,“帛未拆封,张司马还请亲启就是。”
听到若鹿这个名字,张冲倒是一凛,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明媚俏立又野性的女子,只是他入塞后为了家族联姻壮大,已娶了田君娇为妻,一时还真不知如何与若鹿谈及此事。就算是古代,那也是一夫一妻多妾,眼下谁来当妻,都是火星撞地球的头疼。
他缓缓展开信件,却见洋洋洒洒十页,至少有八页是责骂,叱骂,詈骂他忘情负义,移情别恋之语,最有两页似乎是骂累了,便又宽容体谅了张冲的难处,说她自己已随哥哥扶罗韩居于鲜卑王庭,若日后想起她了,便来漠北于都今山寻她。
张冲心生感动,亦是思念这明媚的女子,可反复端详书信却又觉得过于冗长,他反复钻研了片刻,恍然醒悟,只见取所有段落的第一个字,组合而出却是事关大单于魁头!
他豁然明白,为何若鹿如此洒脱不羁的女子,会用八页纸来骂他,还有两页肉麻的情话来抒情,原来这封信竟然是个藏头信,真正的用意却是担心信件落入贼人手中!
“魁头十日前已从王庭出兵,率军三万直扑管子城,若是星夜兼程,算着时日恐怕也快要到了。”张冲折下信封,告诉本部三名军侯,“公孙都督危险了,留给咱们的时日不多,再耽搁不得。”
韩当三人都是面色凝重,那公孙瓒屡屡杀败鲜卑,乌丸诸部,让众胡人多年不敢招惹这位白马长史,只得画其像而射之泄愤。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只怕鲜卑,乌丸都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心头大敌,那魁头必然倾力前去,誓要拔掉这根心头刺!
“部老,这些塞内的商人,烦劳您派兵护送入塞,我已吩咐塞内部曲在约定的塞口接应他们。”张冲当即收信入怀,抱拳道:“眼下辽东风云变幻,在下不得不即刻启程,还望部老见谅。”
他出塞时,便吩咐了部曲按约在塞口接应,柯最阙的大营中有他留下的信鸽,可以保证塞内部曲知晓南归商人的动向,有柯最阙派兵护送,他倒是并不担忧。
远处驰来哨骑,臂缠黄巾,张冲识得,这是塞外张氏哨探的打扮。只见来哨探飞马而来,呈上军情道:“少主,积石山方向出现了昔日马匪行踪,他们千人上下,似也是朝辽东而去!”
“马匪?”张冲取过军情,却递给了韩当,“韩军侯,不是冤家不聚头,尔的恩怨可以了结了。”
韩当览之,面色愠怒,“若寻到,吾当一雪前耻!”
他乃豪杰,最为痛恨冒名浊讳之人,当要血债血偿!
“莫古德塔克,可准备妥当?”张冲勒马而问。
莫古德正色颔首,“马骠人壮,只待张司马之号令!”
他身后一万骁骑凛凛,马儿扬蹄吐息,已然蓄势待发。
“好,眼下辽东军情紧急,我等一人三马,星夜兼程,人歇马不歇,五日内必要赶到管子城!”张冲勒马扬蹄,挥师道:“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