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急着走,”焦珥刚要随云螭离去,泠徽羽将他喊住,“正好来了,公冶之前一直念叨的庭心果被我求来了,顺道给你吧。”
他沉默地接过了盒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果颇适凡人,不用炼制或是其他药佐,直接食用即可。”
“去吧。”
……
相比在诛邪司深耕的萧家,韩家更像是西部行省的地方土豪,牢牢把持着这片选区,从而将力量辐射进议律府。
议律府中的议员共64位,西部行省占据两席,总督玉心真人后辈想争取的正是除去韩家后的另外一个席位。
所以调查韩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不能以公冶雪蓑的死为借口,毕竟二者表面上没有任何联系。
“可找到理由了?”焦珥问道,云螭正带着几名下属翻阅卷宗。
“近年与韩家相关案子不多,只有这一起可能利用的上。”
他接过卷宗:
“(仙历四千八百九十三年霜降次日,居贞司雷斋主簿用印)”
“【案由牒】查无方韩氏仙族呈报:浆洗仆妇韩周氏(凡籍,无仙根),于九月晦日亥时三刻,以淬毒捣衣杵击杀亲女韩阿萦(年十四,未登仙册)。经雷斋审理,阴骘功过曹复审,依《大尹律》第九则凡俗弑亲条,拟判斩之。”
“【勘验录】韩阿萦原定甲辰年配与蟠桃园力士为妾...”
“【鞫谄节要】韩周氏供称‘儿将永世为奴,不如一死了之’...”
“【终判词】情理之内,亦情理之外,殊难断决...”
“(右牒至奉行仙历四千八百九十三年立冬前一日签押:玄刑台主事裴旻)”
云螭在旁解释道:“因为涉及到仙族,当时大人亲自办理此案,他始终不相信会有母亲亲手杀死女儿,但无奈证据确凿,嫌犯亦亲口承认,最后不得不移交居贞司审判。”
“为何大尹还有蓄奴一事?”焦珥面露不解,蓄奴是大尹三千年前就已根除之事,不管是法律还是道德都站不住脚。
“虽然名义上没有‘奴’的说法,但一些地方仙族掌握大量债务,他们会挑一些没有偿还能力的形成强人身依附关系。”
焦珥恍然,大尹议律府内为此吵了不下千年,“禁止强迫劳动与剥削”的条文始终无法通过,根本原因就在于这些地方仙族的阻挠。
所有考过仙官的人都清楚大尹这一段历史,仙朝成立之初是当今皇族拉着一堆仙族、部分五十六门凑的草台班子,虽然数千年来在有识之士的推动下改变了很多,但凡人至今没有投票权。
这也导致了一种扭曲的现状:涉及到修士,各种法律条文、法律精神的发达程度可以比肩他的家乡宇宙;如果涉及到凡人,却还是极为原始的状态。
“我们现在不如以此为由,言复查此案件明细,便可入韩氏一探究竟。”
“便依此计。”
……
临近韩家所在的安仁坊时焦珥打听到:“泠大人之前不方便说的话,云兄现在能告诉我了吧。”
“卑职不敢当此称呼,”云螭惶恐道,“差不多15年前,守心郎大人应邀去韩家为其测算族运,竟得出‘老君炉火未曾冷,地肺山根已生烟’的谶语。”
“山根是山脉的基础,生烟则暗示灵气涌动,这是有地仙现世,”焦珥面露惊色,“前半句是说他们祖荫依旧,那些家伙不会以为自己先祖要突破地仙吧!”
“别说他们了,连大人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云螭神往不止,“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
“遇谁不得糊涂啊。”
“糊涂?”
“嗯,自从得了谶语韩家人就跟着了魔一样,到处购买血肉用于祭祀,虽然买卖合法,但这种邪道行为惹得大人很是恼火。”
“大人眼中揉不得沙子,几次想搞...嗯...规劝韩家,但被武库令阻挠,偏偏他之前和韩大人私交极佳,当初前测算也是武库令出面请托,最后整的大人...更为恼火了。”
“毕竟细算来,韩家这些有伤天和的行为也有大人的一份在里面。”
“好在三年前大摄政仙官换届,新任天官在议律府推动修改了‘血肉交易法案’,韩家才停止了此类行为。”
死去的回忆浮上心头,这不就是今年仙官考试的考题吗!
‘地仙...面对如此诱惑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公冶的死果然是查到了什么吗...’
位居五十六门的一项硬性条件就是门内须有地仙坐镇,大尹九司话事人也俱为此境,可见出现一位地仙老祖对一家地方仙族的诱惑力。
“到了,安仁坊。”
……
“什么风把云录事吹了过来?”通告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
云螭任乙下的太乙锁妖录事一职,本职工作是帮助荧惑守心郎进行文书管理,如勾检、监印等,但也会兼一些零散的司法辅助和行政监察,如纠举、稽失等事宜。
“大胆,看不到祭酒大人吗!”
以韩家的能力自然不可能漏了一旁的焦珥,但一个停职的凡人祭酒?
“我可没听说过停了职还要摆官架子的。”管家一脸不屑。
“你...”焦珥将云螭拦下。
“说正事。”
他深吸一口气:“居贞司近日复核案件时对4893年的韩周氏弑女案提出了异议,要求我司复查,还请配合。”
“我怎么没听老爷说过?”
“你是什么东西韩大人要给你汇报?”云螭一点也不留情,“况且韩大人是武库令,此事还轮不到他管!”
“父亲是武库令,确实管不到案件复查,”一位男子从宅子里走出,“但什么时候轮到守心郎揽这差事了?”
云螭早有准备:“妖魅惑心,怎不在大人权责内?”
“我韩府哪来的妖魅!”韩琉作怒气状。
“若无妖魅为何亲母弑女?”
又绕回到韩家痛点了,弑女的原因早就一清二楚,是不愿“永世为奴”,但这又不好拿出来说。
“哼,韩华,请诸位入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