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内贼

程秉乃实干之人，自不会因他人些许瑕疵，而指将出来，得罪与人。

况且桓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遂夸赞道：

“桓公句句切中要害，实在是老成谋国之言。”

“那便如桓公所言，通知各县实行下去……”

见自己建策得到长史认同，桓俊笑容灿烂，颇为得意。

“外祖，长史……是不是还有一件极其重要之事尚未讨论……”

见众人就要散去，通知下边官吏行使定策，士绍赶忙提醒道。

见是一直在侧旁听学习，未曾发言的外孙说话，桓俊哈哈笑道：

“阿豕所说极其重要之事，是否为接应杨氏之事？”

他笑容慈祥，满脸宠溺，给士绍解释道：

“非是忘记，而是此事急之不得。

需得待探报回还，得知具体情况，才能商讨具体如何前去接应。”

正如桓俊所言，在座三人俱皆清楚，如何接应杨氏，需得等探马将北部都尉此时的具体情报传回才能定策。

若是都尉所真被杨氏夺回，前去接应，就很简单，

只需派出几百郡兵，将北部都尉所防务接手，杨氏商队自可顺官道水路，直达龙编。

但若都尉所仍在贼军手中，杨氏被阻于卫所之北，那就比较麻烦了，

需得要派出更多兵力，根据贼兵情况制定复杂、完善，且对应的出兵计划……

这都需要探马从北部都尉、杨氏之处传回的具体情况才能讨论、定策。

况且接应杨氏，乃应有之事，无关乎他们是否成功帮忙夺回北部都尉。

此为毋须讨论之事……

因杨氏所携而来的这批货物，于当下交趾各方而言，太过重要，

郡府得之，可充沛府库……

郡中武库兵甲不足之虞，顷刻可解。

这是桓俊刚才吹牛说，郡中府库充盈的底气所在。

别人不同意去，他桓俊打断腿，也要想法前去。

爱面子之人便是这样，虽爱吹牛，但会尽量让吹出的牛，平安落地。

而若是贼兵得之，则贼军威势益盛，

交趾将越发困难，郡中动荡无可避免，就更别说桓俊吹出的牛了。

便是杨氏归益，都是他桓俊不愿意看到之事。

“非是接应杨氏之事，而是四舅父被追杀之事……”

士绍的话，却出乎桓俊所料，使得他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却见士绍小脸严肃，看着神情各异的在座之人：

“贼兵速破津市，又急袭卫所，观其行径，当是用兵谨慎，谋划深远之人……”

众人听后，俱都颔首认同。

因为据桓方的叙说，从他受到那津市郡兵曲长的接待，到城中乱起，中间统共不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其实不算短……

期间桓方等人经历了查验诸人牌籍、郡府公文，入城安置两名都尉所派来确认身份的兵士，以及一行人的马匹，

之后由那曲长陪同，于城内各处查验施建进度，

还没去码头，城中便有人大喊：我等是搭救尔等……

随即来乱起。

即是说，这时贼兵已经进入城内，开始鼓动奴隶叛乱了。

但有个细节，便是贼兵不会骑马……

桓方也说过，一路之上，除了一队十辆牛车组成的十来人运粮队，便无其他大队人马。

桓方以为是为都尉所为津市补给粮草的，也就没太在意，只是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

那这就有意思了……

不会骑马之人，如何能在半个时辰，追上桓方一行人，并且攻入城内，

虽然这个城尚未修建完成……

稍微一想，便知何故：

只有那一队运粮的牛车，内外勾结，攻入城内。

牛车运的也不是什么粮草，而是贼兵。

如此说来，贼军用兵之人，的确算得上用兵谨慎，谋划深远。

见众人都表示认同，士绍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

“且还有一处颇为有趣之处，便是城中尚在厮杀，驻守津市郡兵尚未肃清，何以贼军会急着派出人马，追杀已经逃出城去，对他并无太大威胁的郡城来人？

甚至已经到了不惜兵力的地步……”

确实，因为桓方八人是从码头出逃，码头位于津市北，想逃命，只能往北，

若要去往津市更南边的北部都尉所报讯，则需度过麊泠水，再往南；

这番折腾，至少需要半日。

但半日时间，足够贼军将津市收拾妥当，倒时不管是直接渡河，在路上堵截南下的桓方等人，

还是直接偷袭北部都尉，时间绰绰有余，

又何必在津市还没拿下的时候，就急着去追杀桓方等人？

甚至让不会骑乘之人骑马追出几十里，也要将之灭杀，确实蹊跷得很……

见外祖、长史和母亲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士绍继续说道：

“而且这次叛乱来得实在也太巧了些，

九真出事，父亲亲领援兵支援，

抽走郡中兵士，导致津市、北部都尉兵力不足，已经十余日，贼人都未曾叛乱，

偏在父亲传来捷报，兵力被牵制于灭賊山之时，贼人才起兵作乱……”

“津市姑且不说，毕竟奴隶之人数倍于郡兵，

倘使有外力将郡兵牵制，加之其本就是未成之城，确有将其攻下之可能，

但是北部都尉城高池深，军士严谨，是断无可能，半日不到便宣城告破……”

“小子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内外勾结！

如此，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桓氏率先反应过来：

“阿豕是说有人内外勾结，欲要攻取津市，途中恰遇你四舅父前去津市探查，

内贼以为被你舅父发现，或是怕你四舅父记住他身形样貌，未免身份泄露，故而杀人灭口……

是了，你舅父曾说，那追杀之人曾喊你舅父“桓四郎”，那定是熟识之人……”

桓氏慢慢咀嚼着士绍话语中的意思，猛然睁大眼睛：

“阿豕是说，这内外勾结之人，在郡城之内？”

士绍点头：

“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能力，既能及时得知九真传回龙编的捷报，

又能安排郡兵进都尉所，

还对四舅父身份如此敏感……

恐怕也只有龙编城内之人了。”

士绍目光灼灼，朝着堂中诸人，逐一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