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部曲

“十七郎此策甚妙，然诸豪强如何肯将手中部曲交出？

即便迫于郡府压力交出，他们又怎甘受郡府驱驰？”

所谓部曲，便是豪强以佃客、徒附、奴隶青壮之人组成的私人武装，是人家保护自己财产用的，

既知贼兵将至，不管是否身藏异心，诸豪强如何能甘心交之出来。

便是迫于郡府压力，将之交出，豪强不配合，你如何驱使？

要知道统率部曲之人，皆是豪强亲族、抑或极其信赖之人，

哪怕下面部众，也对豪强有着不低的忠诚度；

因为部众的生产资料、人生自由、以及亲族，全都掌握在豪强手中。

换统率之人？

就不说不熟悉之人统帅一军，战力下降问题，

便这些部曲被夺之人，给你暗中捣乱，也够你喝上一壶。

古今军队整编，杀主将，而留军众，莫不是因此之故。

但现在，显然不可能跟这些豪强彻底撕破脸。

“唉……程公行事，还是陷在以往的窠臼之中啊……”

士绍见母亲脸色又开始变化，赶紧继续说道：

“当下紧要之事，是解决贼人内应对郡城所造成威胁，那么只要他们将部曲交出来就可以了……”

士绍见程秉和桓俊皆面露不解之色，便仔细剖析道：

“我知郡府不愿因部曲之事，而开罪诸豪强，但诸豪强难道就愿意为部曲之事而开罪郡府？

况且征召他们部曲，本就是为保郡城安全，便也是保证他们自己安全，

料想只要郡府态度强硬，动作迅速，不让他们串联，当是问题不大。”

程秉等人一听，便也明白士绍意思：

动作迅速，分而治之，不让其联合，从来都是最有效的方法，况且又不是所有豪强都会反对此项征召，

除真正叛贼内应，城中支持郡府和没有反叛之人还是居多。

“便是诸豪强心存芥蒂，只要他们交出部曲，哪怕不愿配合，也是无妨……”

士绍坏坏一笑：

“届时郡府可将诸豪强部曲兵甲暂归于郡府，将之分于愿受郡府驱驰之人便可。”

“且……”

士绍前世终是年轻人，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那得意之色又从脸上冒了出来，看得桓氏想抽他：

“圣贤曰：弗无能使之人，乃使人之人，不能用人……

这些不愿受驱驰豪强部曲，可将其分散安排，让他们做些打更报时，清扫街道，搬运器械之类杂事……

这些又不涉及机密，他们不配合，影响也不大……”

其余三人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觉得好笑，人家杀伐汉子，你却用做杂役……

也是，征召嘛，又没说要做什么。

士绍见众人神情，便知自己提议已是获得众人认可。

果然，便见程秉长身而起，朝桓俊拱手道：

“十七郎之策甚妙……

事不宜迟，便依此策而行。

桓公以为如何？”

桓俊回礼：

“合该如此，德枢自去安排郡吏，通知各县招募青壮，谨守城池，

我且先去联络张、顾、李、王等家，商议部曲征召之事。”

张、顾、李、王等家，都是亲近郡府或桓、士姻亲之人，由桓俊联络，自是恰当。

然程秉在礼貌询问桓俊意见，桓俊却毫不客气安排起来，

说完又率先起身，直朝太守府门而出，给人感觉便是他这主簿，比之长史地位还高……

虽可能并没其中意思，但却让桓氏脸色十分难看。

他只得十分无奈的请程秉见谅。

城南张宅……

张圭一脸笑容将桓俊送出府们，拱手送客：

“桓公放心，酉时之前，我张氏部曲定然前去郡府点卯。”

桓俊揖手还礼：

“那便多谢子瑜了，留步！”

说完便带着郡兵朝下一家豪强而去，这已经是他说服的第八家豪强，

城南张氏在郡中是属于中立豪强，既不与官府对着干，也不会太积极配合官府，

若是郡府一道政令下发，张氏总是要到诸家豪强有一半以上执行了，张氏才会跟上，

未曾想，今日征召张氏部曲，却如此顺利……

自家外孙说的果然没错。

张圭见桓俊已经走远，方才与儿子张旻转身入府。

一边走一边对身侧儿子问道：

“伯儒可知为父为何如此痛快答应郡府征召之事？”

张旻答道：

“桓公既以言明北部都尉为贼人及内应所破，军士损失殆尽，致郡中兵力不足，需征召各家部曲守戍郡城，便自不会与各家拒绝的余地。

既是迟早都要派遣部曲，不如爽快答应，赚得郡府好感。”

张圭满意的点头，显然这就是他心中所想。

“那伯儒觉得该派遣多少部曲前去合适？”

“自是全部……”

张圭听闻儿子言语有些意外，这小子不是一直主张观望郡中形势，便是连郡中政令也要待其余各家执行方才跟进，今日怎地如此配合？

“各家部曲多少，桓公是有个大致数量的，若是少派，父亲先前作为，岂不白费了？”

张旻解释道：

“况且哪些是部曲，哪些是庄客佃农，拿起刀剑、穿上甲胄后，都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嘛……”

张圭算是明白儿子意思，滥竽充数，量到既可。

这小子还是没变！

及至酉时，龙编城中十八家豪强，或心有不甘，或勉强配合，或自觉自愿，九百余部曲都到郡府点卯，桓俊便也完成了他的任务。

杨毅站在北部都尉城墙之上，看着城外宛若星辰的火堆，每个火堆旁都围着五六人。

杨毅通过跳跃的火光，勉强看清他们模样，有一大半都是断发纹身的越人，有的还穿着交趾郡兵的盔甲。

通过火堆数量估计，至少有两三千人。

是的，他们被包围了……

被包围在了北部都尉所中！

昨晚夜袭，成功将都尉所拿下之后，城中贼人便如被拆了窝的老鼠，四散而去。

尚未及来得及通知津市的六郎，便见麊泠水上有船只张帆鼓风顺流而下，速度极快。

杨毅还以为是自己船队前来支援，待还留在河对岸的部曲前去查看时，才发觉操舟者多是越人。

且对方发现杨氏部曲骑马靠近，二话不说，箭支直接自船上射出。

留守接应之人本就只有四十人，对方又是以船射陆，杨氏部曲肯定吃亏。

便只能打马而走，并朝已攻入城中同袍大喊，此敌人援兵来也。

四十人百匹马，便朝津市而去。

没办法，攻入城中的杨氏部曲，只得放下水门，五十余人就这样被困在了北部都尉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