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山精神病院

安诺用手术刀般精准的目光审视着桌上的黑色信封。信封上没有邮戳,没有地址,只有用暗红色墨水书写的他的名字——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液。

“有趣。“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修长的手指翻转信封,在灯光下观察。信封触感冰凉,材质不似普通纸张,反而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皮革。

安诺从不相信巧合。作为一家生物科技公司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他习惯掌控一切。这封莫名出现在他公寓门缝里的信,打破了他精心维护的秩序感。他本该直接将它扔进碎纸机,但某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他停下了动作。

“让我看看是什么无聊的恶作剧。“他轻声自语,用拆信刀划开封口。

信封里只有一张卡片,上面用同样的暗红色墨水写着:

【你被选中参与一场游戏。赢家将获得一切,败者将失去所有。今晚午夜,手持此卡站在镜前,说出“我接受邀请“。】

落款是一个诡异的符号——一只闭着的眼睛,眼睑上布满细小的符文。

安诺盯着卡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符文似乎在蠕动,像是有生命般向他爬来。他猛地眨眼,幻觉消失了。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拒绝承认刚才看到的一切。

“心理暗示和视觉残留效应。“他冷静地分析,却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的心跳加速了。

理性告诉他应该立即销毁这可疑的东西,但另一种更深层的冲动却在他脑中尖叫——接受它,这可能是突破平凡生活的机会。安诺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道德对他而言只是社会强加的枷锁。他追求的是刺激,是超越常人的体验。

午夜十一点五十五分,安诺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手中握着那张诡异的卡片。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黑发下的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接受邀请。“他清晰地说出这句话,声音在狭小的浴室里回荡。

刹那间,镜面如同水面般波动起来。安诺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实验室里未完成的基因编辑实验。

“真可惜,“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那些小白鼠要饿肚子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安诺猛地睁开眼睛。他躺在一张生锈的铁床上,身下是发霉的床垫。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的铁丝网罩中渗出,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精神病院的病房?“安诺迅速坐起,评估着周围环境。墙壁上的绿色油漆剥落大半,露出下面发黄的水渍。角落里,一台老式心电图机静静地立着,屏幕上布满灰尘。

【欢迎来到青山精神病院,安诺先生。】

一个机械化的女声突然在房间内响起,吓得安诺浑身一颤。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无法定位具体来源。

【你是本轮游戏的七名参与者之一。游戏规则很简单:找到隐藏在病院各处的七把钥匙,打开位于院长办公室的出口大门。时间限制:六小时。特别提醒: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某些东西。祝你好运。】

声音消失了,留下一片死寂。安诺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只黑色电子表,表盘上显示着倒计时:5:59:23...数字在不断减少。

“绑架?集体恶作剧?“安诺迅速检查了身上的物品——除了衣物和手表外一无所有。他走到病房门前,握住门把手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金属传递到他的皮肤上。

门开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走廊比房间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的光源。墙壁上布满了抓痕和深褐色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安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从不相信超自然现象,眼前的一切必定有合理的解释。也许是竞争对手设下的圈套,或者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的社会实验。无论如何,他必须先收集信息。

走廊两侧是排列整齐的病房门,大多数紧闭着。安诺尝试推开几扇,发现都上了锁。地板上散落着纸张和医疗用品,墙上的公告板贴满了发黄的文件。他凑近查看,发现是些患者记录和值班表。

“2012年10月31日,青山精神病院因多起患者离奇死亡事件被勒令关闭...“安诺轻声读出其中一份文件的部分内容,“死因包括自残、相互攻击及原因不明的器官衰竭...“

一阵冷风突然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低沉的呜咽声。安诺的皮肤上立刻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他并非胆小之人,但此情此景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先找钥匙。“他对自己说,开始沿着走廊前进。经过一个拐角时,他注意到一扇半开的门,门牌上写着“诊疗室3“。

安诺推门而入,房间中央是一张牙科治疗椅,上面绑着破烂的束缚带。墙边的柜子玻璃破碎,里面的药品和器械散落一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面墙上用红色颜料写的大字: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尖沾血写成。安诺走近观察,发现字迹下方的墙面上有无数细小的抓痕。

“心理战术。“他冷笑一声,却无法抑制后背渗出的冷汗。

治疗椅旁边的托盘上放着一张纸条。安诺拿起来,上面是一道数学题:

【1, 2, 3, 5, 8,?】

“斐波那契数列。“他立刻反应过来,“下一个数字是13。“

话音刚落,治疗椅下方的地板突然弹开一个小暗格。安诺蹲下身,从里面取出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子,眼睛被墨水涂黑,背面写着“她在看着你“。

“第一把钥匙。“安诺将钥匙放入口袋,继续搜索房间。在翻找柜子时,他发现了一只手电筒,幸运的是还能使用。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治疗椅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转向了他的方向。安诺僵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束颤抖着照向椅子——束缚带不知何时已经解开,垂落在两侧,仿佛刚刚有人从上面起身。

“精巧的机关。“他强作镇定,迅速退出房间,关上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轻笑。

走廊比刚才更加黑暗,手电筒的光线只能照亮前方几米。安诺决定往楼上探索,根据一般建筑结构,重要区域通常位于上层。

楼梯间贴满了禁止通行的警示条,台阶上布满灰尘,却有几串新鲜的脚印。安诺蹲下检查,发现至少有三组不同的鞋印。

“其他参与者?“他警觉起来,不确定是否应该与他们合作。在利益至上的原则下,临时联盟或许能提高生存几率,但最终只有一人能获胜。

刚踏上二楼平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右侧走廊传来。安诺迅速关闭手电筒,隐藏在阴影中。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喘息。

“有人吗?求求你,回答我!“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带着哭腔。

安诺权衡利弊,决定现身。一个惊慌失措的女性比冷静的对手更容易控制。

“在这里。“他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向声源方向。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栗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布满泪痕。看到安诺,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冲过来。

“谢天谢地!我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她抓住安诺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我是林暖,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一醒来就在一个可怕的房间里,墙上全是血字...“

安诺冷静地抽出手臂:“安诺。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林暖摇头,眼泪再次涌出:“没有,我太害怕了,只是一直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选中我们?“

“某种实境游戏,可能是非法的。“安诺简短回答,观察着女孩的反应。她看起来是真的恐惧,不是伪装。一个普通受害者,对他构不成威胁,暂时有用。

“跟紧我,别乱跑也别乱碰东西。“他命令道,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林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紧跟在他身后。

二楼的布局与一楼相似,但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大多被从外面封死。经过一间标有“隔离室“的房间时,安诺注意到门缝下有微弱的光线渗出。

他示意林暖保持安静,轻轻推开门。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台,上方无影灯诡异地亮着。台面上放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旁边是一把铜钥匙。

“第二把钥匙。“安诺正要上前,林暖突然拉住他。

“等等,你看墙上!“

安诺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巨大的人影,仿佛有人站在手术台旁。但房间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光学把戏。“安诺强作镇定,走向手术台。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钥匙的瞬间,录音机突然自动启动,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是一个男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你们逃不掉的!所有人都要留下来陪我!哈哈哈...“

林暖尖叫一声,转身就要逃跑。安诺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迅速抓起钥匙和录音机。笑声戛然而止,墙上的影子也消失了。

“控制你的情绪。“安诺冷冷地说,“恐慌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林暖抽泣着点头,显然被吓坏了。安诺检查录音机,发现背面贴着一张纸条:

【三长两短,生死由命】

“摩斯密码?“安诺思索着,“或者是某种信号模式...“

突然,整栋楼的灯光闪烁起来,随后完全熄灭。只有安诺的手电筒和林暖急促的呼吸声证明他们还未被黑暗完全吞噬。

“我们...我们是不是不该拿钥匙?“林暖颤抖着问,“也许触发了什么...“

安诺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走廊尽头突然出现的光亮吸引。那是一扇半开的门,门内透出温暖的黄光,与整个精神病院的阴森氛围格格不入。

“有人在那里。“他低声说,示意林暖跟上。

随着他们接近,门上的标牌变得清晰:“院长办公室“。安诺警觉地停下脚步——根据游戏规则,出口大门就在院长办公室,但他们才找到两把钥匙,远未达到七把的要求。

“太容易了...“他喃喃自语。

办公室门突然完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面带和蔼的微笑。

“啊,新来的病人。请进,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林暖惊喜地向前一步,被安诺猛地拉回。

“别动。“他低声警告,手电筒光束直射向那个“医生“。在强光照射下,医生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眼睛没有反射光,像两个黑洞。

“怎么了?不舒服吗?“医生关切地问,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动作僵硬不自然,如同提线木偶。

安诺注意到医生的白大褂下摆沾满深色污渍,随着他的移动,一股腐臭味飘散过来。

“跑!“安诺拽着林暖转身冲向楼梯。身后传来医生扭曲的大笑,脚步声紧追不舍。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回到一楼走廊。安诺推开一扇标有“储物间“的门,两人挤进去,锁上门,屏住呼吸。

门外,脚步声缓缓经过,然后逐渐远去。黑暗中,林暖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那...那是什么东西?“她终于憋出一句话。

安诺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已知信息。这个游戏显然超出了普通实境逃脱的范畴,那些超自然现象无法用科学解释——至少不能用他已知的科学解释。

“游戏的一部分。“他最终回答,“设计好的惊吓环节。“

“你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林暖敏锐地指出,让安诺有些惊讶。也许这个女孩没他想的那么无用。

“相信什么不重要,生存下去才重要。“安诺检查着储物间,发现了几瓶水和一些包装完好的饼干,“先补充能量,然后继续寻找钥匙。“

林暖犹豫地接过食物:“你不怕有毒?“

“如果要杀我们,有更简单的方法。“安诺打开一瓶水喝了几口,感受着清凉液体滑过喉咙的舒适感。

储物间角落里堆放着清洁用品和一些医疗档案。安诺翻看着,发现一份标有“特殊病例“的文件夹。里面记录着七名患者的资料,每份都附有照片——令人不安的是,所有患者的眼睛都被挖去了。

“七名患者...七名参与者...七把钥匙。“安诺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林暖凑过来看,立刻捂住嘴干呕起来:“天啊,这些可怜的人...“

安诺继续翻阅,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建筑平面图。图上标注了几个红点,其中一个就在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附近。

“秘密通道?“他仔细研究着图纸,发现精神病院地下有一个庞大的管网系统,其中一个出口通向院外的树林。

【所有参与者请注意。】机械女声突然再次响起,【规则补充:当倒计时归零时,所有未到达出口的参与者将被淘汰。特别提示:游戏最终只允许一人离开。重复,只允许一人离开。】

林暖的脸色变得惨白:“什么意思?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安诺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但大脑已经开始计算各种可能性。如果必须牺牲他人才能生存,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即使对方是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

“规则是这么说的。“他平静地回答,“但我们还不知道全部真相。继续寻找钥匙和线索才是当务之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休息够了吗?我们该继续前进了。“

林暖犹豫地看着他:“你...你会丢下我吗?“

安诺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眼睛里却没有温度:“当然不会。我们一起找到出路。“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但谎言有时是最有效的工具。林暖似乎安心了些,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

安诺推开储物间的门,走廊依旧昏暗寂静。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空气中多了一种微弱的嗡鸣声,像是老式电视机没有信号的噪音。

“听。“他示意林暖安静。

嗡鸣声似乎来自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上标着“电疗室“。安诺谨慎地靠近,将耳朵贴在门上。除了嗡鸣声,他还隐约听到一种有规律的敲击声——三长两短,重复循环。

“三长两短...“安诺想起录音机背面的提示,“生死由命。“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电疗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