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撑住身体,看着长孙缺,额头不止地冒汗,“你打算怎么样?”
长孙缺双手立于小腹之前,眼神紧紧盯着她,嘴角上扬,一副世家贵女的模样。
长孙卿卿攥紧了拳头,像是一只即将分尸的猎物,猜不透猎人的下一步计划。
长孙书安静地待在另一边,眉头紧皱,不敢抬头。
长孙缺嘴唇一上一下:“你猜。”
——
倚梅园中,腊梅盛开得正艳丽。
花香夹带雪的气息沁入人心。
长孙缺揽过枝头,低头去嗅梅花香气。
真不愧是皇家,仅凭权势便可以将天下开得正艳的梅花植入这一庄子。
偏生有人不安分。
“哎呦,真不愧是傲寒独立的梅花啊,如今百花凋谢,屈于风雪之下,唯独它迎难而上,绽放于枝头。”
“不像某些人,身体柔弱,身边离不得人,更离不得男人,像那种菟丝,没了男人便活不了了。”
长孙缺还感受到了陈珏说话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那种对她不屑,像是在看一粒灰尘的眼神。
“小姐!”寻冬一时间忍不住,攥着拳头就想向前冲,幸好及时被问夏拦了下来。
陈珏这话虽没指名道姓,但是京中但凡八卦点的官宦子弟都知晓她与各位皇子交好,再加上赵王为他闹得那一出。
就差没指名道姓了。
长孙缺笑着上前。
陈珏连带着周遭的女眷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这位要是在赵王跟前说些什么他们家不一定能承受的住赵王的怒气。
长孙缺摘了朵她身后的梅花下来,“陈小姐这话当真有意思,且不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得谁这一说。”
“这话里话外言之凿凿的模样,陈小姐更像是当面见这‘某些人’和男人耳鬓厮磨,难舍难分的模样,也不知道陈小姐是在哪里见到的。”
“人家郎情妾意的时候,竟还能容忍陈小姐在一旁听着。”
陈珏脸庞瞬间爆红。
人家两人温言软语的时候,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会在一旁?
陈珏:“你你你!你休得毁我名声,我才不会去听这些污秽之言,脏了我的耳朵。”
长孙缺无辜地眨巴一双大眼睛,看向她,“既然陈小姐没听过,那这些陈小姐又是如何听来的呢?”
话已至此,陈珏怎的说都不对。
若是承认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听这些传出去还不知道名声会成什么样。
若是否认,那她一开始说的那些又成什么了?
陈珏红着张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身旁的女眷也有碍于陈珏礼部千金的身份,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掩住自己的笑容,尽量控制不笑出声,免得被她记恨上。
“至于菟丝。”长孙缺将折下的花枝送至陈珏身前,“早就听闻陈家小姐阅书万卷,也定是知晓菟丝攀附于其他树木之上,争夺起养料饲养自身,直至被上身的植株身亡为止。”
阳光透过枝干,映射出长孙缺半张脸来。
陈珏看着长孙缺的样子,一半现于阳光之下,形貌昳丽,另一半隐于阳光之下,显得阴暗潮湿。
陈珏心头一颤,手一抖,原本撵着的花枝便掉落在地。
有一瞬间,她觉得长孙缺就是那菟丝,看着柔弱,没有人给她设防,让人忽视了她原本拥有的力量。
赵王匆匆赶来,拿着自己的大氅往长孙缺身上披。
长孙缺感受自己身上的温暖,手上台,本是想摸摸毛领的柔软,却不想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抬头一望,便是赵王。
“见过赵王。”
身后人给他下蹲行礼。
赵王自顾自的将长孙缺的身体转了过来,亲手为她系上结,对她说:“你身子向来需要静养,可不能因为近些日子没事,就不管不顾了。”
长孙缺手拂过刚刚系好的结,看了眼百里熙又悄悄地错开了眼神,一副小女子作态。
“多谢赵王殿下。”
此刻他才注意到周遭人,挥挥手说:“都起来吧。”
长孙缺起身,抬眼之间,倏忽和百里熙身后的百里弦对上了眼。
他站在廊桥之下,柱子盖住了他大半身体,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长孙缺没管他,继续抬眼,对上了百里熙柔情似水的双眸。
——
席上欢声笑语,长孙缺一时间觉得有些疲倦,悄悄地退了出去,走到花园之中。
前厅载歌载舞,倒显得这里有些落寞了。
离开人群,少了那些算计,她才真正松了口气。
“你已经决定了,要选择他吗?”
长孙缺回头。
是百里弦。
那一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长孙缺有些慌了神,按道理来说百里弦此刻不应该还在席间吗?
好在她反应灵敏,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长孙缺:“他对我有意,我只是一介尚书府庶女,又该如何推脱呢?”
百里弦仍不住向前几步,抬起手落在她眼角,想为她擦拭落下的眼泪。
百里弦:“你若是真不想嫁,我可以去和父皇请旨,届时他再喜欢你,也不会再去寻你了。”
长孙缺心里拉起警铃。
这事万万不行,她还指望着和赵王成婚呢,帮他登上帝位,她好垂帘听政。
若是百里弦即位,那日后她只怕真成了后宅妇人,整日里忙着争风吃醋,还说什么其他的?
长孙缺眼角挂着泪,后退一步,“我知殿下鸿鹄之志,赵王殿下今日此番作为,只怕皇上也值了他心思。殿下为了我去扰得陛下,此事不值当。”
都这么说了,百里弦应该会舍了这念头吧。
“可是……”百里弦靠近一步。
“还望殿下珍重。”长孙缺后退一步。
——“长孙府二小姐落水了!”
花园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长孙缺听着那话,心里一紧。
长孙书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落水了?
钟如舒向来宝贝她这个刚回家不久的女儿,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会把账算在她身上。
长孙缺急忙向百里弦请辞,向着出声的地方赶过去。
长孙书向来胆小谨慎,平日在府内不是跟在长孙卿卿身后,就是肚子待在房内。
又怎么会席间出逃,出现在湖边,又那么不小心溺水?
长孙书赶至湖边时,长孙书已经被人打捞起。
冬天湖水冰冷刺骨,长孙书衣服鞋袜都已经湿透,浑身都还在颤抖,手心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长孙缺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长孙书身后,长孙卿卿此时也赶了过来,注意到长孙书手心的东西。
掰开来,是一张纸条,只剩了一半。
纸条上的字被湖水晕开,只依稀看的“一叙”两字。
冬天按理来说,湖面结冰,此刻却是破开了一个大洞。
长孙卿卿一时间又想起开席之前,赏梅时陈珏和长孙缺发生的口角,看着她,眼神之中满是怨恨。
陈珏看着长孙书狼狈的摸样,内心满是痛快,对上长孙卿卿的眼神,也丝毫没有掩盖自己得逞的表情。
是她做的又如何?
陈家和长孙家同为尚书,难不成长孙卿卿就敢丝毫不顾及,对她怎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