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初春总是裹挟着料峭寒意。林寒站在汉白玉台阶下，望着测灵台上蒸腾的紫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晨雾在他玄色衣襟凝成细密水珠，远处传来三声浑厚的钟鸣。
“林家年满十六的子弟，依序登台测灵！“
执事长老的声音裹挟着灵力波纹荡开，惊起檐角垂挂的青铜风铃。排在林寒前面的少女提起鹅黄裙裾，腰间环佩叮当撞碎凝滞的空气。他认出那是三房嫡女林清玥，三岁便能引动月华淬体的天之骄女。
“林清玥，水木双灵根！“
测灵石迸发的青蓝光柱直冲云霄，云层中竟凝结出莲花虚影。观礼台上传来茶盏轻叩的脆响，二长老捋着灰白胡须笑道：“清玥这丫头，怕是要惊动碧波阁的接引使了。“
林寒低头摩挲袖口磨损的阵纹，这是他第七次缝补这件修炼服。掌心传来布料粗砺的触感，混着昨夜在后山采药时沾的苍耳果刺。直到背后被人推搡，他才惊觉轮到自己了。
青玉台阶残留着前人的体温，林寒数着脚下云纹，第三十七阶有道指甲盖大小的裂痕——七年前大哥林昊测出天灵根时，剑气曾在此处留下痕迹。
“伸手按在测灵石上，气沉丹田。“执事长老的语调明显冷淡许多。
林寒闭目凝神，掌心触及的玉石温润如春水。起初只是细微的灵气涟漪，接着五色霞光自石心晕染开来，金、绿、蓝、红、褐五道光环交替闪烁。
“五行杂灵根。“台下响起窸窣议论，像秋叶扫过青石板的声响。
突然，测灵石内部传来琉璃碎裂般的清音。林寒感觉有万千银针顺着经脉游走，丹田处沉寂多年的气海竟掀起滔天巨浪。众人只见测灵石表面浮现蛛网裂痕，七道混沌之气破石而出，在半空交织成北斗星图。
“妖孽！这是要毁我林家千年基业啊！“
二长老拍案而起，元婴威压如泰山倾覆。林寒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青光破空袭来——那是淬了碧磷砂的追魂钉，专破修士紫府。
“铛！“
金石相撞的爆鸣震得人耳膜生疼。林寒跌进带着松香味的怀抱，抬眼看见父亲绣着流云纹的广袖。林天南左手捏碎第二枚追魂钉，右手剑诀引动九霄雷云，紫电在墨玉剑身游走如龙。
“测灵石乃先祖所留，今日异变自有天意。“家主的声音裹挟着雷霆之势，“倒是二长老这道追魂钉，莫不是要替我儿疏通经脉？“
林寒这才发现掌心浮现暗金纹路，那图案竟与祠堂供奉的混沌古卷如出一辙。他试图运转灵力，惊觉五道灵气在体内自成周天，所过之处草木清香透体而出。
“家主是要包庇这妖物？“二长老袖中飞出十八面血色阵旗，“列位可看清楚了，此子引动测灵石异变，分明是邪祟入体！“
阵旗落地成煞，转瞬结成九幽炼魂阵。阴风呼啸间，林寒看见阵眼处浮现母亲的面容——那个总在月圆之夜咳血的温婉女子，此刻在煞气中化作白骨。
“够了！“
林天南挥剑斩断阵旗联系，剑气余波掀翻三丈外的青铜香炉。滚烫的香灰雨中，他抓起林寒化为流光：“诸位长老若要议事，不妨来禁地一叙！“
后山禁地的青铜门在眼前闭合时，林寒听见追兵剑气撞在千年玄铁上的轰鸣。父亲点燃鲛人灯，暖黄光晕里，他第一次看清这间布满剑痕的石室。
“跪下。“林天南突然开口。
林寒茫然跪在蒲团上，看着父亲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符没入墙壁的瞬间，整面石壁浮现星河运转的图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与他掌心金纹重合。
“你娘不是病死的。“林天南的声音像是从极北冰川传来，“十七年前，我抱着襁褓中的你杀出周天星斗阵时，她以身为祭发动瑶池禁术，才换来我们父子一线生机。“
林寒感觉怀中多出件冰凉物件。低头看去，是枚青铜古戒，戒面饕餮纹口中的幽蓝晶石，正与他掌心血脉共鸣。
“此戒名囚天，能助你压制混沌灵根的暴动。“林天南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金色血液，“今夜子时去寒潭......“
石室外传来地动山摇的轰响，二长老的狞笑穿透结界：“家主私通魔道证据确凿，诸位随我破开禁制！“
林寒握紧青铜戒，潭水般的凉意漫过灵台。他看见父亲割裂虚空取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剑身斑驳处隐约可见“瑶光“二字。
“从密道走！“林天南劈开地面露出幽深洞口，“去北冥找......“
余音被破门而入的剑气斩断。林寒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父亲月白长袍上绽开的血莲，以及二长老身后那十二个戴着鬼面的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