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宫门口的梧桐叶飘落在陆寻脸上，带着2004年特有的阳光温度。
七岁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胸前的红领巾勒得他呼吸困难。母亲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她正将染血的少先队徽章别在陆寻衣领上，金属针刺穿布料时带出细小的血珠。
“阿寻要永远戴着它。“
母亲的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陆寻抬头，看见她右眼窝里跳动的金雾——与704室青铜箱里的婴儿如出一辙。更可怕的是，母亲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断口处缠绕着暗红肉须。
操场上的喇叭突然播放《少先队队歌》，但旋律扭曲成哀乐般的调子。同学们僵硬地转向国旗台，他们的红领巾正在渗血，染红了白色校服。陆寻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正在生根，脚趾钻破球鞋扎进水泥地。
“陆寻同学，请上台领取优秀队员奖状。“
班主任的头颅旋转了180度，后脑勺贴着张腐烂的婴儿脸。国旗杆下摆着口樟木箱，箱盖敞开，里面铺着张人皮制成的奖状，墨迹是尚未凝固的脑浆。
母亲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陆寻踉跄着扑向国旗台，视野突然拔高——七岁的身体正在急速成长，校服纽扣崩飞时露出胸口逐渐成型的道教符印。当手指触及人皮奖状时，整座少年宫剧烈震颤，墙面剥落后露出青苔公寓的钢筋结构。
“这才是你真正的入队仪式。“
班主任的婴儿脸咧嘴大笑，嘴里长满棺材钉。陆寻低头，看见人皮奖状上浮现出《管理员守则》的终极条款：
**自愿献祭至亲**
**可获永久解脱**
樟木箱突然变成青铜材质，箱内伸出无数条脐带缠住陆寻四肢。母亲站在箱边，正用缺指的手掌抚摸箱沿，每触碰一次就有婴灵啼哭从箱底传出。
“当年我偷偷把你从箱子里抱出来。“她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几十岁，“现在该回去了。“
陆寻的喉咙里涌出铁锈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背诵《少先队誓词》，每个字都震得胸口符印发烫。当念到“准备着“三个字时，整条红领巾突然变成浸血的脐带，勒住脖颈将他吊向半空。
濒死之际，视线倒转的陆寻看到骇人景象：操场下的地基里埋着上百具儿童骸骨，每具都戴着红领巾，胸前的少先队徽章连成巨大的北斗七星阵。母亲站在天枢位，手中捧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是由陆寻的乳牙制成。
“妈...为什么...“
嘶哑的质问被脐带绞碎。母亲的白衣突然化作旗袍，右眼窝的金雾凝聚成微型公寓模型。她颤抖着将罗盘按向陆寻心口的符印，两枚印记相撞时爆出刺目血光。
“因为你是最后的镇物。“
她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陆寻脊椎里传出。红领巾脐带突然断裂，陆寻坠落在青铜箱内。箱盖合拢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母亲撕开自己的胸膛——心脏位置嵌着枚生锈的万能钥匙，锁孔里正在渗出金粉蟑螂。
黑暗中有东西在蠕动。
陆寻的七岁身体正在箱内融化，骨骼软化重组为青铜材质。当手指摸到箱底的刻痕时，突然读懂那是母亲用指甲刻下的密文：
**掀开箱底**
**可见真月**
指甲在青铜上刮出火星。箱底钢板移开的刹那，陆寻坠入冰冷的水中。
这是口古井。
井壁由128具婴孩骸骨堆砌而成，每具骸骨的眉心都钉着棺材钉。浮上水面时，陆寻看见井口悬着轮血月，月光中浮现出青姨的脸。
“欢迎回到起点。“
她垂下由太岁肉构成的绳索。当陆寻抓住绳索时，发现那竟是无数条红领巾编织而成。攀爬过程中，红领巾不断渗出鲜血，在他皮肤上腐蚀出《少先队誓词》的文字。
井口站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
父亲举起猎枪，枪管刻着的符咒与陆寻胸口的印记完全吻合。子弹击碎月亮的瞬间，陆寻看清了真相——这根本不是月亮，而是704室汉白玉碑上镶嵌的青铜镜。
镜面碎片如雨坠落。
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时期的陆寻：七岁在少年宫入队、十七岁在公寓失踪、二十七岁成为管理员...所有镜像突然同时转头，用金属化的眼睛看向井中的自己。
“现在你明白徽章的意义了。“
父亲的声音从最近那片镜子里传出。碎片中的影像显示：1988年雨夜，他并非要自杀，而是用猎枪击碎了704室的青铜镜。枪响后，母亲从镜中世界抱出个啼哭的婴儿...
陆寻的金属左臂突然插入自己胸膛。
在肋骨断裂声中，他挖出那枚被道教符印包裹的心脏——表面布满红领巾材质的血管，正随着《少先队队歌》的节奏跳动。
井水突然沸腾。
所有婴灵骸骨开始合唱队歌，声波震得井壁坍塌。陆寻在坠落中握紧心脏，听到母亲最后的声音：
“阿寻...自己系好红领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