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浓稠得几乎能摸得着的黑。
佟奕在狭窄的密道中摸索前进,手指触碰到的石壁湿滑冰冷。
身后,莫小贝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呼吸急促。
“萧大侠,您还在前面吗?”佟奕压低声音问道。
“在。”萧秋水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小心脚下,有台阶。”
佟奕试探着伸出脚,果然触到了向下延伸的石阶。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台阶下行,黑暗中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我讨厌黑...”莫小贝小声嘟囔,“还有老鼠...千万别有老鼠...”
“嘘——你们听”佟奕突然停下脚步。
上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似乎嵩山派的人正在搜查院子。
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给我仔细搜!那妖女肯定藏了人!”
“曲非烟不会有事吧?“莫小贝担忧地问。
萧秋水轻声道:“她机灵得很,应该能脱身。我们继续走,找到出口再说。”
三人继续在黑暗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佟奕突然撞上了停下来的萧秋水。
“怎么了?”佟奕揉着鼻子问。
“到头了。”萧秋水的声音带着几分困惑,“似乎是条死路。”
佟奕摸索着向前,果然触到了一面光滑的石壁,密道到此为止。
他仔细检查四周,突然在右侧摸到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缝隙。
“这里有道门!”他兴奋地说。
三人合力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莫小贝突然灵机一动:“会不会有机关?”
佟奕开始在墙壁上仔细摸索,果然在齐肩高的位置摸到一个凸起的石块。
他用力一按——
“咔嚓!”
石门缓缓移开,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得三人睁不开眼。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洞出口前,下方是湍急的河流——正是昨天老姜头带他们渡河的地方!
“我们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莫小贝傻眼了。
萧秋水眯起眼睛观察四周:“不,这是河对岸,看那边”他指向远处。
“那是衡山。”
果然,衡山的轮廓在远处清晰可见。
他们竟然通过密道从衡山脚下直接来到了河对岸!
“我们得去找老姜头。”佟奕说道。
三人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很快找到了昨天那个熟悉的草棚。
老姜头正坐在河边补网,看到三人从上游走来,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他放下渔网,眉头紧锁。
佟奕直奔主题:“我们是来找您的,现在只有您能救刘正风大侠。”
老姜头——现在应该叫姜师叔。
姜师叔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进来说。”
草棚内比昨天更加凌乱,渔网、鱼篓和修补工具散落一地。
姜师叔示意三人坐下,自己则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衡山出神。
“三十四年了...”他喃喃道,“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
莫小贝忍不住问:“姜师叔,您真的是衡山派的人?为什么住在河边打鱼啊?”
姜师叔苦笑一声,转身从床下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剑柄上刻着“衡山”二字。
“三十四年前,我是衡山派掌门弟子。”
他轻抚剑身,仿佛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那时五岳剑派刚刚结盟,左冷禅野心勃勃,想吞并其他四派。”
萧秋水点点头:“五岳并派之争,我有所耳闻。”
“我师父——当时的衡山掌门——看穿左冷禅的野心,坚决反对。”
姜师叔的声音低沉下来,“然后...他就'意外'坠崖了。”
草棚内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拍岸的声音隐约传来。
“我本应继任掌门,”
姜师叔继续道,“但在葬礼当晚,嵩山派的人伏击了我,断了一指,之后重伤落水,侥幸被渔民所救。”
佟奕恍然大悟:“所以您隐姓埋名,在河边打鱼...”
“不错。”姜师叔点点头,“我若现身,必遭毒手。这些年,只有莫大师兄知道我还活着。”
莫小贝瞪大眼睛:“掌门师伯知道?那他为什么不...”
“证据。”姜师叔苦笑,“没有证据指认左冷禅,而且...”
他摸了摸断指,“一个废人,如何执掌衡山?”
萧秋水突然问道:“刘正风知道您的存在吗?”
姜师叔摇摇头:“除了莫师兄,无人知晓,直到...”他看向佟奕,“昨天见到你们,尤其是看到小贝的衡山令牌,我一时心软...”
佟奕掏出那块木牌:“所以您才给我这个?”
“嗯。”
姜师叔点头,“想着或许能帮你们顺利上山。没想到...”
他长叹一声,“还是卷入了这场风波。“
萧秋水正色道:“姜前辈,如今嵩山派以刘正风结交曲洋为由,要拿他开刀。若刘兄遇害,衡山派将元气大伤,正中左冷禅下怀。”
姜师叔的拳头慢慢攥紧:“左冷禅...好毒的计策!”
“我们能做什么?”佟奕问。
姜师叔沉思片刻,突然起身从房梁上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纸张和一块玉佩。
“这是当年我收集的嵩山派罪证,还有掌门信物。”
他将玉佩递给佟奕,“你们带着这个回去找莫师兄,他会明白。”
莫小贝凑过来看:“那我们怎么回去?嵩山派的人肯定在到处搜捕我们!”
姜师叔露出一丝笑容:“走水路。我知道一条秘密水道,直通衡山后山。”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姜师叔脸色一变,迅速吹灭油灯:“有人来了!”
四人屏息静气,只听外面几个粗犷的声音越来越近:
“搜仔细点!那三个家伙可能躲在这一带!”
“这有个草棚!”
“进去看看!”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姜师叔当机立断,一把掀开床板,露出下面的暗格:“快,进去!记住,水道入口在河边第三棵柳树下”
三人迅速钻入暗格,姜师叔刚要跟上,门已经被踹开。
一道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姜师叔猛地将床板合上,同时把木盒塞给佟奕。
“水道直通衡山后山瀑布,证据和玉佩交给莫师兄”这是他最后的话。
暗格下是一条陡峭的滑道,三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佟奕紧紧抱住木盒,耳边是莫小贝的尖叫和身体与石壁摩擦的声响。
扑通!扑通!扑通!
三人先后落入冰冷的水中。
佟奕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他们在一个地下溶洞里,头顶是垂下的钟乳石,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几处微光指示着出口方向。
“萧大侠?小贝?”佟奕焦急地呼唤。
“这里!”萧秋水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佟奕循声游去,看到萧秋水正托着呛水的莫小贝。
“咳咳...我讨厌水...更讨厌会游泳的老鼠...”莫小贝边咳边抱怨。
佟奕松了口气:“我们得找到出口,姜师叔说在第三棵柳树下...”
“先上岸。”萧秋水指向不远处的一块突出岩石。
三人狼狈地爬上岩石,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
佟奕检查了一下木盒,幸好密封良好,里面的纸张没有被浸湿。
“现在怎么办?”莫小贝抱着膝盖发抖。
萧秋水环顾四周:“既然姜师叔说这是水道,就一定有出口通向河流,我们顺着水流方向游。”
佟奕咬了咬牙:“我先探路。”
他再次跳入水中,顺着微弱的水流前进。
游了约莫二十米,前方出现一丝亮光。
佟奕奋力游去,果然看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出口。
返回报告好消息后,三人决定萧秋水打头阵,莫小贝在中间,佟奕断后。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莫小贝突然尖叫一声:
“有东西咬我!”
她慌乱地挣扎起来,搅动了水底的淤泥,原本清澈的水域顿时浑浊不堪。
更糟的是,她的动作触动了水底的某种机关——
咔嚓一声
头顶的石壁突然裂开,无数细沙倾泻而下,同时出口处的栅栏开始缓缓闭合!
“快走!”萧秋水一把抓住莫小贝,奋力向出口游去。
佟奕紧随其后,眼看栅栏就要完全关闭,萧秋水猛地将莫小贝推出栅栏,然后回身去拉佟奕。
轰!
一块坠落的石头砸在萧秋水背上,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但仍死死撑住即将关闭的栅栏:“快...过...去...”
佟奕拼命游过栅栏,转身抓住萧秋水的手往外拽。
就在栅栏完全闭合的瞬间,两人终于脱困,被湍急的河水冲向下游。
“萧大侠!”佟奕在河水中艰难地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已经昏迷的萧秋水。
莫小贝在岸边急得直跳脚:“这边!抓住这根树枝!”
佟奕用尽全力将萧秋水推向岸边,莫小贝抓住他的衣领,两人合力终于把萧秋水拖上了岸。
“萧大侠!”佟奕轻拍萧秋水的脸,没有反应。
他赶紧检查伤势,发现萧秋水后背有一大片淤青。
“得赶紧处理伤口...”佟奕手忙脚乱地解开萧秋水的衣襟。
莫小贝突然说:“我带了金疮药!”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居然完好无损,“小郭姐姐给的,我一直随身带着。”
佟奕大喜,接过药粉小心地撒在萧秋水的伤处。不一会儿,萧秋水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们...出来了?”他虚弱地问。
佟奕长舒一口气:“出来了。您伤得不轻,别乱动。”
萧秋水尝试坐起来,却疼得倒抽冷气。
佟奕扶他靠在一棵树干上:“我们先休息一下,等您好些再走。”
莫小贝突然指着远处:“看!那是第三棵柳树吗?”
果然,约莫百步开外,一排柳树沿河而立。
三人互相搀扶着走过去,在第三棵柳树下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口,里面停着一艘小船。
“姜师叔准备的逃生船...”佟奕喃喃道。
船上放着干净的衣物、干粮。
三人换上干衣服,简单吃了点干粮。
萧秋水虽然伤势不轻,但坚持要按计划行动:“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瀑布。”
黄昏时分,三人乘着小船悄然出发。
姜师叔规划的水道极其隐蔽,两岸茂密的芦苇完美地遮蔽了他们的行踪。
随着天色渐暗,远处传来轰隆的水声——衡山后山瀑布到了。
“抓紧!”萧秋水低喝一声。
小船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冲向瀑布边缘。
就在即将坠落的刹那,萧秋水一手抓住莫小贝,一手抓住佟奕,纵身跃起——
“哗啦!”
三人堪堪落在瀑布边缘的岩石上,小船则坠入深潭,摔得粉碎。
佟奕的心砰砰直跳,刚才要是差之毫厘...
“看那边。”萧秋水指向瀑布后方。
在飞溅的水雾中,隐约可见一条隐蔽的小路,蜿蜒通向山顶。
姜师叔说的没错——这是一条直通衡山派的秘密通道。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小路向上攀登。
萧秋水虽然伤势不轻,但步伐依然稳健。
莫小贝这次出奇地安静,大概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月亮升到中天时,他们终于来到了衡山派的后院墙外。
院内一片寂静,只有几处灯火显示着有人值守。
“现在怎么办?”莫小贝小声问。
佟奕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找机会见莫掌门。”
就在这时,墙内突然传来脚步声。
三人赶紧躲进阴影处。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门溜出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是曲非烟!
“非烟!”佟奕压低声音呼唤。
曲非烟吓了一跳,循声看来,认出三人后惊喜地跑过来问道:“你们没事吧。”
“萧大侠受了点伤,”佟奕简短地解释了经过,“我们需要立刻见莫掌门。”
曲非烟点点头:“跟我来。嵩山派的人已经控制了前山,但莫掌门一直在等你们。”
她带着三人从侧门溜进衡山派,七拐八绕地避开巡逻弟子,最后来到一间僻静的禅房前。
“在里面,我去放哨”曲非烟示意道
佟奕轻轻敲门,里面传来莫大先生疲惫的声音:“进来。”
三人推门而入。莫大先生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姜师弟...还好吗?”
佟奕取出玉佩和木盒,双手奉上:“姜前辈让我们把这些交给您。”
莫大先生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三十四年了...他终于肯见我了...”
萧秋水轻声道:“莫掌门,嵩山派的阴谋...”
“我知道。”莫大先生长叹一声,“左冷禅借刘师弟与曲洋的交情发难,实则想削弱我衡山派,为五岳并派铺路。”
他打开木盒,仔细查看那些发黄的文件,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是...当年师父遇害的证据!”
佟奕和莫小贝对视一眼。莫大先生继续道:“姜师弟一直暗中调查,收集了嵩山派暗害我师父的铁证...”
“那现在怎么办?”莫小贝问,“后天就是金盆洗手大会了。”
莫大先生沉思片刻,突然抬头:“你们见到刘师弟了吗?”
三人摇头。莫大先生苦笑:“他被嵩山派软禁在自己府邸,重兵把守,我虽为掌门,却无能为力...”
萧秋水突然咳嗽起来,脸色苍白。
佟奕这才想起他的伤势:“萧大侠需要医治!”
莫大先生赶紧扶住萧秋水:“伤得不轻,我这里有些伤药...”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先疗伤,明日再议。”
那晚,三人在莫大先生的安排下,秘密住进了衡山派的客房。
佟奕帮萧秋水换药时,后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明日...你和小贝留在安全处。我去救刘正风。”
佟奕摇头:“不行!您伤还没好,而且我们需要一起行动。”
萧秋水还想说什么,却因伤痛皱起眉头。
佟奕坚定地说:“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可能只让您一个人去面对。”
窗外,衡山的月亮格外明亮。明天就是金盆洗手大会,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