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动

马车内,男人捏着佛珠的手一顿。

“上来。”

听着男子清冷无情的声音,沈桑晚轻轻吸了口气,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身玄衣的年轻帝王,俊美无俦的脸上像是染了一层寒霜,漆黑的瞳冷冷睨着她。

不等沈桑晚开口,冰凉修长的手便抓住了她的脖子。

“朕微服出行,你从何处得知行踪?”

沈桑晚早就听说承明帝暴虐成性,这还是头一次面对他的凶狠,忍不住怀疑自己重生,难道比上辈子死得更快?

“妾身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西山地动,护国寺大殿坍塌,陛下您被埋在其中,妾身忧心梦中事发,便在此处候着,见到赶车的是内卫大统领,便斗胆一试……”

沈桑晚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离开,大口大口呼吸着。

“什么时候地动?”

“约莫未时三刻。”

承明帝眼中满是冰冷之色:“若无地动,明日你的头颅便悬挂于城门上。”

沈桑晚:乱杀人的暴君!

承明帝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刚刚捏着沈桑晚脖子的那只手,只是无论怎么擦,他都觉得似乎依旧沾染着对方身上那股子浅淡的竹叶香气。

沈桑晚心道自己干净得很,承明帝至于拿她当什么脏东西看待。

她伸手揉了揉脖子,刚刚承明帝力道极大,多半已经留痕了。

“袁风,派人去护国寺,疏散僧人。”承明帝吩咐道。

赶车的袁风吹了口哨后,沈桑晚立马听见外间传来细碎的响动声,想必是对方吩咐了暗卫前去西山提醒。

这暴君,连僧人的命都在乎,应当不至于要砍她的脑袋。

马车里只有两人,空气似乎都凝滞下来,沈桑晚从不知道时间如此难挨。

西山地动只是小震,影响最大的是处于震心位置的护国寺,但也仅仅塌了一座大殿。

事发时京城的人都没感受到什么,京郊的人只感受到一阵轻微晃动。

也是这暴君倒霉,当时恰好在大殿里等候觉空禅师,直接就被埋了。

承明帝闭上眼睛,心头暴虐感无法抑制,好像有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脑子里。

他离宫前,就已经在发病边缘。

若非这个女人,他现在应该在听觉空禅师念经。

“念。”

一本书骤然砸入沈桑晚怀里,她拿起来看了眼,是一卷《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波若菠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女子声音轻柔舒缓,恍若夜晚山间溪水静静流淌,伴随着似有若无的竹叶清香,承明帝感觉那股磨人的刺痛似乎在渐渐消退。

他心下疑惑,往常只有空觉禅师念经才能缓解些许他的痛苦,没想到面前女子也可以。

良久,马车晃了晃。

“陛下,西山传来巨响,远远望去,护国寺塌了一块。”马车外传来内卫统领袁风的声音。

沈桑晚虽知道一定会地动,但如今落到实处,她心底松了口气。

承明帝脸上依旧满是冷冽之态,既无感激,也无庆幸,好像刚刚的死里逃生,只是经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想要什么?”

沈桑晚怔愣片刻,才明白他在问自己,她想要什么?想要和离吗?

仅仅只是和离,那她前世受的那些苦算什么?

宣琰不喜她,休妻和离都行,她绝无二话,为什么要折辱她?

裴昭又为何一定要算计她?不过是为了让她成为沈婉婉的垫脚石,为了成就沈婉婉的风光大嫁!

如此种种,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算了!

“妾身什么都不想要。”

“撒谎。”

沈桑晚虽是齐王世子妃,但和这位暴虐无常的皇帝陛下接触甚少,此时在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审视下,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似被他看穿。

她心一横,道:“妾身求陛下纳妃,延绵子嗣。”

“你担心朕传位给你夫君。”

沈桑晚心一沉。

承明帝是先帝独子。

齐王是先帝的弟弟,一直戍守边关,齐王妃早逝,沈桑晚的夫君齐王世子宣琰自幼养在太后膝下。

承明帝和宣琰虽是堂兄弟,但在一处长大,关系亲近,与亲兄弟无异。

上辈子这个时候,承明帝已经立了遗诏,若他驾崩,将会由堂弟宣琰继承皇位。

这也是为何承明帝死于西山地动后,宣琰那么容易就登基称帝。

“陛下,难道您不想将江山传给亲生孩子?”

沈桑晚无法理解承明帝,自他登基后,任凭朝臣们说干了嘴皮子,都不纳妃嫔。

若说他是好男色,偏偏也不见哪个漂亮男人入了他的眼。

坊间关于他不举的传闻沸沸扬扬,他依旧不为所动。

“朕死了,你夫君登基,你可以当皇后,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沈桑晚立马道:“陛下,妾身从未有如此妄念……”

承明帝薄唇轻启:“不念着自己的夫君,反倒一心记挂着朕,沈氏,你到底是何居心?”

沈桑晚心下一跳,暗骂这暴君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躲过一劫,不都忙着答谢恩人吗?

怎么承明帝一个劲寻根究底?

她能说什么?难道要说她想看宣琰倒霉?

亲疏有别,承明帝和宣琰亲如兄弟,挑拨离间的话她一个外人不能说。

沈桑晚斟酌半晌,方才开口道:

“陛下,您相信吗?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盼着您平安康健,顺遂喜乐,我只求您能好好活着。”

只要承明帝还好好活着,宣琰就别想登基!她就是下毒,迟早都能毒死这畜生!

沈桑晚现在最缺时间,承明帝还不能死,至少要给她半年时间。

眼前女子目光灼灼,承明帝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移开视线道:

“你已为人妇,实在不该对朕生出妄想。”

沈桑晚一怔: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