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内,气氛向来阴森压抑,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守夜人老周,已经连续三天不见踪影,这异常的缺席,让整个殡仪馆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直到第四天清晨,老周如往常一般,出现在停尸间门口。然而,他的举止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始终背对着我,专注地整理着登记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当他弯腰去捡掉落的笔时,后颈衣领下不经意间露出一截泛黄的竹骨。我心中一惊,那绝非人类的脊椎,而是纸扎匠常用的六角篾条,这一发现,让我瞬间警觉起来。我强装镇定,不动声色地用铜钱化的左手小指蘸取朱砂,在登记簿上轻轻画了一道「辨阴符」。
刹那间,纸页无风自动,沙沙作响,老周的影子在灯光的映照下,突然扭曲变形,变得模糊不清。仔细一看,那根本不是正常的人影,而是用头发丝精心编织而成的替身咒,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老周,昨晚 3号柜的遗体......”我故意拖长尾音,试图试探眼前这个“老周”的反应。他的头毫无征兆地 180度转了过来,动作僵硬而诡异,腮红晕开的纸脸上,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个极为惊悚的笑容,用尖锐的声音说道:“您说哪一具呀?”这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让人脊背发凉。
眼见此景,我断定这绝非真正的老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我毫不犹豫地追着纸人老周冲进焚化炉通道,想要揭开这背后的秘密。刚一踏入,身后的铁门便“砰”的一声重重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将我与外界彻底隔绝。
通道两侧,幽绿的磷火突然亮起,如鬼火般闪烁跳跃,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人蜕”。那些“人蜕”宛如蛇蜕皮般完整的人形空壳,每一张皮的天灵盖都插着三根纸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而在 3号焚化炉前,王瘸子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正用力将一具新鲜尸体按进纸浆池,嘴里哼着诡异的童谣:“皮作纸,骨作架,魂丝缠成寿衣花......”那声音低沉而阴森,在通道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我定睛一看,池子里上下浮沉的哪里是什么纸浆?分明是被打碎的魂魄残片!那些残片在粘稠的液体中拼命挣扎,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每当王瘸子撒下一把朱砂,就有几片魂魄残片被迫粘合成纸胎,这残忍的场景,让我心中充满了愤怒与震惊。
与此同时,我左臂的九星疤突然刺痛,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第三颗星亮起「丙申」二字,我心中一凛,这正是苗疆撕魂术的标记,看来这背后隐藏着更为复杂的阴谋。
面对如此诡异的局面,我迅速抽出断魂剪,试图阻止这场可怕的仪式。然而,断魂剪刚一飞出,就被纸人老周以惊人的速度咬住。紧接着,他的纸躯瞬间炸开,露出里面裹着的真正老周。
只见老周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显然已被抽走三魂,仅剩下七魄勉强维持着心跳。更恐怖的是,四周蠕动的纸浆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模仿老周的面容,迅速复刻出五个不同表情的纸替身,它们张牙舞爪,朝着我扑来。
“陆家小子......”王瘸子的瘸腿突然诡异伸长,露出竹节般的骨骼,声音沙哑而充满恨意,“你爷爷当年......也是这样......偷走我妹妹的命......”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上衣,胸口赫然是一张活着的女人脸——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姑婆。姑婆的五官正在逐渐融化,与纸浆池里的魂魄残片同步扭曲,那场景令人作呕,也让我愈发觉得此事与祖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时,我左手腕的河图纹身突然发烫,仿佛被点燃一般。紧接着,眼前闪过祖父年轻时在苗寨的画面:他手里紧握着断魂剪,正在剪断某个女子的命线,而女子脚下踩着五个哭泣的纸人......这突如其来的画面,让我对祖父的过往产生了更多的疑惑,也让我深知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
五个纸替身同时向我扑来,形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决定。我拿起断魂剪,狠狠划开左腕动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我将血迅速喷在最近的纸人脸上,纸人被滚烫的鲜血击中,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捂脸后退。趁着这个间隙,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真老周推进焚化炉。好在焚化炉内,我早已提前用铜钱摆好了「锁阳阵」,希望能借此保护老周。
“你以为救人?”王瘸子见状,发出一阵怪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他少的三魂......可都在......”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我不顾一切地抓起一把未成型的纸浆塞进自己嘴里,在魂魄残片侵入喉管的刹那,拼尽全力发动了罗盘的时间停滞能力。
三秒,虽然短暂,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却足够做很多事。我利用这宝贵的三秒,用狐尾卷走五个纸替身,让它们无法再干扰我;又将王瘸子一把推进纸浆池,让他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最重要的是,成功让老周的三魂顺着我的血液回流,希望能借此挽救他的生命。
当我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殡仪馆后院。刚一睁眼,便感觉左眼像是蒙了一层黄裱纸,视线模糊不清。此时的世界,仿佛被抽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灰三色在流动,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而不真实。更糟糕的是,视网膜上粘着半片纸屑,每眨一次眼,都能看到重叠的阴间景象:老周在停尸间如往常一样整理遗体,而他背后却飘着五个透明的自己,那诡异的画面,让我心中一阵发寒。
我环顾四周,发现断魂剪落在旁边,刃口上沾着暗红的纸浆,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的战斗。王瘸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焚化炉前却多了一个等比例纸扎,瘸腿的竹骨关节处,正缓缓渗出人血,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无比惊悚。
当我伸手摸到口袋里的异物时,浑身瞬间冰凉。那是一张对折的婚书,展开一看,正面写着祖父与姑婆的名字,而背面则用苗文写着:「撕魂者永失所爱,换命人代代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