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站在裴琰的衣冠冢前,手中紧握着那把从茉莉花蕊中取出的青铜钥匙。
地牢一别后,裴琰(或者说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再次消失无踪。而裴琅被羽林卫押走前,只留给她一句话:
“开冢,合印。”
雨水冲刷着青石墓碑,沈知意抚过“先夫裴琰”四个字,指尖触到一道隐蔽的凹槽——钥匙孔的形状。
“夫人真要掘坟?”陆沉撑着伞立在身后,大理寺的差役们手持铁锹,却无人敢上前。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将青铜钥匙插入碑上孔洞。
“咔嗒。”
机括声从地底传来,整座衣冠冢突然震颤,封土裂开一道三尺宽的缝隙。腐朽的气息涌出,混着一缕奇异的沉水香。
陆沉刚要阻拦,沈知意已纵身跃入裂缝。
黑暗中,她的凤印突然发烫——这是出嫁时皇后亲赐的信物,内层暗藏玄机。
冢底竟是一间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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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中央摆着具黑漆棺椁,棺盖未钉,上面放着一方锦盒。沈知意掀开盒盖,里面是半枚虎符——与她嫁妆里的凤印严丝合缝。
当她把凤印按在虎符凹槽中的刹那,整间密室突然亮起幽蓝光芒。
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北狄文字,每个字符都由细小的蓝焰组成,在空中汇聚成一幅动态画卷——
永和三年冬,先帝与北狄可汗执手立于幽州城头,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骸。年轻的太师跪在一旁,手捧雕龙玉玺。而城楼下,一个戴青铜面具的巫祝正将婴儿递给沈夫人……**
沈知意浑身发抖。
那个婴儿后颈,赫然有块菱形胎记。
“现在明白了?”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知意猛地转身,看见太师(或者说那具被蛊虫占据的皮囊)立在阴影里,胸前钟杵纹已变成完整的茉莉花图案。
“你从来不是沈家女。”太师腐烂的嘴角扭曲出笑容,“你是北狄王与大巫祝血脉交融的……”
“轰——!”
密室顶部突然炸裂,裴琅持剑从天而降,剑锋直取太师咽喉。蛊虫组成的躯体瞬间散开又聚合,却在触及沈知意手中凤印时发出尖啸——
虎符与凤印相撞迸发的金光中,北狄密卷显现出最后一段影像:
先帝将染血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而巫祝怀中的女婴后颈,被人用金针点出伪造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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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沈知意踉跄后退,“全是假的?”
裴琅一剑劈开蛊虫集群,拽着她跃上棺椁:“胎记是封印,你真正的血脉在——”
棺盖突然弹开。
本该空无一物的衣冠棺里,静静躺着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着十八朵茉莉,每朵花蕊都嵌着滴蓝血。
沈知意刚触到匣子,后颈突然剧痛——那块“胎记”竟自行剥落,露出底下金色的火焰纹!
太师发出非人的嚎叫:“王族真印!”
蛊虫如潮水般涌来,却在触及金纹的瞬间灰飞烟灭。沈知意打开青铜匣,里面是卷薄如蝉翼的人皮——
北狄王族谱系图。
她的名字,赫然写在最末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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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裴琅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剑身:“杀了我。”
沈知意愕然:“什么?”
“王血开封需饮至亲。”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与裴琰一模一样的箭伤,“我们兄弟…本就是为你而生的祭品。”
密室的北狄文字突然暴动,化作锁链缠住裴琅四肢。沈知意这才发现,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条玄铁链——
另一端连在棺底。
“兄长没告诉你?”裴琅在锁链绞紧中苦笑,“我们…是巫祝用裴家双子炼制的‘同命蛊’……”
话音未落,密室突然地动山摇。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住沈知意的脚踝往下拖!
千钧一发之际,那柄刻着“杀我者,知意”的匕首突然自行飞起,精准刺入裴琅心口——
蓝血喷溅在沈知意眉心的刹那,整座衣冠冢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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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沈知意从废墟中爬出,手中紧攥着半张族谱。裴琅不知所踪,唯有心口残留的蓝血证明那不是幻觉。
羽林卫早已撤走,陆沉跪在不远处,官袍被血浸透。他颤抖着捧起一块青铜镜碎片:“夫人…看天上……”
沈知意抬头——
景阳钟楼顶端,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那人手中提着太师的头颅,而钟杵正以诡异的频率自撞。
当第二十七声钟响传来时,整个皇城的地面开始龟裂。无数蓝火从地缝涌出,在空中汇聚成裴琰的模样:
“地宫已开。”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
“来结束这个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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