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层之歌

林默的指尖在安全屋的铁皮墙上轻轻敲击，发出不规则的哒哒声。苏雨已经离开三小时十七分钟了，远超她承诺的两小时。他的左手又开始周期性变得半透明，每次持续的时间比前一次更长。

【宿主时间能量剩余：58%。】星璇的投影坐在一张并不存在的椅子上，银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建议：在能量低于30%前避免任何时间跳跃。】

“如果掉到0%会怎样？“林默盯着自己时而实体时而虚幻的手掌。

星璇的眼中数据流加速：【理论模型显示两种可能：永久性时间脱离，或随机锚定到某个时间点。】她停顿了一下，【没有实验数据支持。】

林默苦笑：“所以我可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也可能是最后一个。“苏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推着一辆手推车进来，上面堆满了各种装备：绳索、氧气罐、防毒面具，甚至还有两把军用匕首。“抱歉迟到，光耀会封锁了东区所有五金店。“

林默注意到她额角的擦伤和衣服上的灰尘：“发生了什么？“

“小麻烦。“苏雨轻描淡写地摆摆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加密手机，“联系上张薇了。她同意见面，但条件很苛刻。“

星璇飘到手推车上方，扫描那些装备：【准备充分。但深层隧道可能存在生物性威胁，建议增加防护措施。】

苏雨从推车底层拽出两套橙色防护服：“核生化级别，从消防局'借'的。“

林默拿起其中一套，防护服比他想象的重，散发着橡胶和消毒剂的气味。“张薇怎么说？“

“她知道暗影会计划提前了。“苏雨调出手机上的地图，显示城市下水道系统，“明晚月蚀时分，他们将通过城市供水系统释放觉醒剂。但有个问题——“

手机屏幕切换到一段模糊视频：暗影会总部地下，数十个培养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人影。镜头拉近，林默认出了苏雨的妹妹——苍白瘦弱的少女，身上连着数十根管子，眼睛紧闭如同沉睡。

“他们还活着...“苏雨的声音微微发颤，“但张薇说暗影会需要'核心控制模块'才能完成最终激活。就是我们手中的吊坠。“

星璇的投影突然闪烁：【逻辑矛盾。根据我的计算，暗影会已有足够能量启动大觉醒。为何执着于吊坠？】

林默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除非...他们想做的不仅仅是激活异能。“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地下深处隐约传来某种震动，老旧管道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们得抓紧时间。“苏雨迅速分配装备，“张薇同意在地铁12号废弃站台见面，两小时后。在那之前——“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安全屋的铁门被某种巨力撞击，整个房间都随之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光耀会？“林默压低声音。

苏雨摇头，脸色变得苍白：“更糟。“

第二下撞击让门框变形。透过缝隙，林默看到一条粗壮的、覆盖着鳞片的肢体一闪而过。某种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数十个人同时低语，却又混合着机械的嗡鸣。

“深层守卫...“苏雨迅速将装备塞进背包，“我妹妹日记里提到的'东西'！“

星璇的投影突然扩大：【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匹配度：87%创世装置污染体！】

“什么意思？“林默一边后退一边问。

【创世装置坠毁时泄露的能量污染了部分生物，导致变异。】星璇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一丝紧迫，【它们会本能地攻击并吸收任何能量源——包括宿主和创世碎片。】

第三下撞击彻底摧毁了铁门。出现在门口的“东西“让林默的血液几乎凝固——它有着类似人类的上半身，但腰部以下融合了数十条机械与血肉混合的触须；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旋转金属齿的圆形口器；皮肤透明得能看到内部流动的蓝色能量。

“后门！快！“苏雨拽着林默冲向安全屋另一侧的通风管道。

怪物发出刺耳的啸叫，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条触须如鞭子般抽来，林默本能地推开苏雨，自己却被击中胸口，重重撞在墙上。剧痛中，他感到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林默！“苏雨掏出匕首砍向追来的触须，刀刃与金属鳞片相撞迸出火花。

星璇的投影在怪物面前闪烁：【尝试干扰其能量感知...】她释放出一阵高频脉冲，怪物果然迟疑了一下。

林默趁机爬起，忍着剧痛跟上苏雨钻入通风管。身后传来怪物愤怒的咆哮和金属撕裂声。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在狭窄的管道中喘息着问。

“深层隧道里的传说...“苏雨在前面爬行，声音因急促呼吸而断断续续，“工人们叫它'吞噬者'，专吃闯入者...和电缆。“

管道尽头通向一个垂直的维修井。苏雨熟练地打开井盖，两人顺着生锈的梯子向下爬去。下方黑暗如墨，只有远处零星的安全灯提供微弱照明。

“张薇说这些怪物是创世装置坠毁的产物，“苏雨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暗影会最初就是为研究它们而成立的。“

林默的左手突然完全透明化，差点让他失手摔下梯子。星璇立即警告：【宿主能量降至52%，存在稳定性持续下降！】

“我们得快些找到那块碎片。“林默咬牙继续下行。

梯子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拱形隧道，显然建于上个世纪。铁轨早已锈蚀，墙壁上的瓷砖剥落大半，露出后面潮湿的混凝土。奇怪的是，隧道内异常干净，没有常见的垃圾或老鼠。

“这边。“苏雨指向隧道深处，“12号站台在500米外。“

他们谨慎前行，每一步都在空旷的隧道中引起回声。林默的伤口疼得厉害，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仿佛黑暗本身是有生命的。

“听...“苏雨突然停下脚步。

远处传来微弱的...歌声？没有歌词，只是简单的旋律，却让林默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那声音既像是童谣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吟唱，纯净得不似人间所有。

“我妹妹日记里写的...“苏雨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她说这歌声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唱的摇篮曲。“

星璇的投影变得不稳定：【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警告：该频率与创世装置核心共鸣！】

歌声越来越清晰，林默感到某种温暖的能量流过全身。神奇的是，他的断骨疼痛减轻了，半透明的手臂也逐渐恢复实体。

“它在...治疗我？“

【更正分析：不是治疗，而是暂时性时间锚定。】星璇快速解释，【歌声正在稳定宿主在当前时间点的存在。】

隧道尽头突然出现一团柔和的蓝光。随着他们靠近，光芒中渐渐显现出一个身影——一个小女孩，不超过十岁，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赤脚站在铁轨上唱歌。最诡异的是，她的身体由半透明的蓝色能量构成，内部有星辰般的光点流动。

“能量体...“林默屏住呼吸。

女孩停止歌唱，转向他们。她没有眼睛，但林默能感觉到被“注视“的强烈感觉。

“你们终于来了。“女孩的声音像是多个声音的叠加，“我等了好久好久。“

苏雨上前一步：“你是谁？“

“我是歌声，我是记忆，我是迷失的那部分。“女孩的身影闪烁了一下，“他们叫我核心，但我知道我有过另一个名字...在很久以前。“

星璇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识别匹配！你是创世装置的人格化界面！】

女孩——或者说能量体——歪着头看向星璇：“小星星，你变得不一样了。以前你只会说'是'和'否'。“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等等，你们认识？“

“当然。“能量体微笑，“我们曾经是一体的。直到那场事故把我们分开。“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微缩的城市模型，“大块碎片变成了怪物，小块碎片散落各处，核心控制模块被小女孩带走，而我...变成了歌声。“

苏雨激动地追问：“那个小女孩是我妹妹吗？她现在在哪？“

能量体的表情变得悲伤：“暗影会带走了她。他们想要用她的血唤醒控制模块，但他们不明白...没有歌声，模块永远不会醒来。“

星璇飘到能量体面前：【我们需要重组创世装置。大觉醒即将开始，数百万人将死亡。】

“我知道。“能量体点头，“所以我一直在等合适的人选。“她看向林默，“时间跳跃者，系统宿主，选择非最优解的怪人...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钥匙。“

林默刚想询问，隧道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机械咆哮声。能量体的表情变得惊恐。

“吞噬者来了！它闻到了你们的能量！“

地面开始震动，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可怕声响。苏雨迅速拔出匕首：“有多少？“

“在这下面？“能量体苦笑，“成百上千。七年时间，足够它们繁殖出一个族群了。“

星璇立即调出隧道地图：【最近的安全点是12号站台，距离300米。】

“张薇在那里等我们！“苏雨拽起林默就跑。

能量体飘在他们身旁，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旋律中带着紧迫的节奏，隧道墙壁上的应急灯随着节拍闪烁。

“歌声能暂时迷惑它们，但撑不了多久！“能量体警告道。

身后，第一只吞噬者出现在拐角处，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像潮水般涌来，金属触须摩擦地面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林默拼命奔跑，胸口的伤疼得像是着了火。苏雨在前方开路，不时回头确认他没落下。星璇释放出干扰脉冲延缓追兵，而能量体的歌声则形成某种保护性气泡包裹着他们。

“站台就在前面！“苏雨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灯光。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隧道顶部突然坍塌，一只体型远超同类的吞噬者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这只怪物足有三米高，头部是七个旋转的金属盘，每个盘上都布满尖牙。

“该死！“苏雨举起匕首，明知不敌却不肯后退。

林默的时间能量只剩47%，但他别无选择：“星璇，准备时间跳跃！局部性的！“

【警告！当前能量仅够维持3秒局部冻结！】

“足够了！“

世界再次静止。林默拖着伤痛的身体，与苏雨一起从静止的怪物身旁挤过。三秒转瞬即逝，当他们踏上站台台阶时，时间重新流动，身后传来怪物愤怒的咆哮。

12号站台是一个时间胶囊——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海报依然鲜艳，老式自动售票机整齐排列，仿佛随时会有列车进站。而站在月台中央的，正是穿着黑色风衣的张薇，身旁是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

“你们带来了尾巴。“张薇冷静地指出，示意警卫准备武器。

能量体突然飘到前方：“让他们进来！我有话要说！“

张薇看到能量体的瞬间，表情从冷静变成了震惊：“核心共鸣体...你真的存在。“

“没时间寒暄了。“能量体的声音变得威严，“暗影会已经启动最终程序，我们必须立刻重组装置！“

林默注意到站台尽头有一个巨大的金属门，上面画着眼睛被闪电贯穿的符号——暗影会的标志。“那后面是什么？“

张薇犹豫了一秒，然后下定决心：“最初的研究设施。也是创世装置最大碎片的坠落点。“

警卫打开沉重的金属门，露出向下的螺旋楼梯。更深处，某种蓝色的光芒有节奏地脉动着，像是巨大心脏的跳动。

“下面有什么？“苏雨警惕地问。

张薇的表情变得复杂：“答案。关于创世计划、关于系统、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全部答案。“

能量体率先飘向楼梯，歌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某种古老的、仪式感的韵律。

“来吧，时间跳跃者。“她回头看向林默，“是时候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了。“

林默看向苏雨，她坚定地点头；又看向星璇，银发少女的投影眼中数据流加速。

胸口的疼痛，左手的透明化，身后逼近的怪物咆哮——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在螺旋楼梯的尽头，等待着他的是所有谜题的答案，也是阻止大觉醒的最后希望。

他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