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准倒映双生月

浓雾在秦淮河面升腾时，顾明渊正站在文德桥头调试相机。取景框里的乌篷船突然泛起诡异的青芒，船头悬挂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类似骨笛的颤音。

“七月半的河灯还没收？“他看了眼手机，农历七月十六的凌晨三点十七分。镜头追着一盏莲花灯转向桥墩，却在电子屏显上捕捉到水面倒映着双重月亮。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真实夜空分明悬着下弦月，而水面倒影却是满月轮廓，月轮中央隐约浮现雕花窗棂的纹路。当他抬头确认时，桥洞下的水面突然翻涌起银灰色漩涡。

“要下雨了？“岸边垂钓的老者嘟囔着收竿，竹篓里的鲫鱼疯狂撞击篾条。顾明渊后退半步，运动鞋底黏住了某种胶质物——不知何时，青石板缝隙渗出琥珀色的黏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成琉璃状的脉络。

手机信号格瞬间归零。河对岸的仿古建筑群如同浸入水中的水墨画，在月光里晕染成青黛色剪影。顾明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掌心的汗水在相机金属外壳上蒸腾起白雾。

“铛——“

铜铃骤响撕裂夜幕。整条秦淮河的水位开始诡异地升降，无数莲花灯从河底浮起，烛火却是幽蓝色。顾明渊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右眼突然刺痛难忍，再睁眼时，视野中的世界覆盖了一层淡金色网格。

他看见老者的蓑衣下伸出血色藤蔓，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七道不同形态的轮廓，最可怖的是桥栏石狮口中含着的不是石球，而是颗仍在转动的眼球。

“小兄弟，莫看水中月。“沙哑的嗓音在身后炸响。顾明渊猛回头，撞见个浑身湿透的灰袍人。那人左袖空荡荡的，右手握着半截焦黑的桃木剑，脸上戴着残缺的青铜面具，裂纹间露出小片青灰色的皮肤。

面具人突然拽住他手腕：“戌时三刻阴阳倒错，你怎么敢在望日之约擅闯镜渊？“

剧痛从接触处炸开。顾明渊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血液在皮下凝结成金色微粒，这些光点顺着血管流向心脏，在胸腔汇聚成灼热的漩涡。面具人触电般松手，桃木剑“咔嚓“断成两截。

“空劫星？“面具人声音发颤，独眼死死盯着他泛起金芒的右瞳，“不可能...明明二十年前就...“

话音未落，整座文德桥剧烈震颤。顾明渊踉跄着扶住桥栏，指尖触到的石狮突然活化，獠牙毕现地咬向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面具人甩出袖中符纸，朱砂绘制的咒文在空中燃起青色火焰。

“走！“面具人拽着他冲向桥尾。两侧石栏应声崩裂，飞溅的碎石在半空凝成蜂群般的黑点。顾明渊右眼灼痛加剧，金色网格忽然转为血红色，他清晰看见三丈外的虚空有道裂纹，像打碎的镜子般折射着错乱的光影。

身后传来非人的嘶吼。顾明渊来不及思考，拖着面具人纵身跃向那道裂隙。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听见面具人叹息：“终究逃不过...“

冰冷的水流灌入口鼻，意识却在沉溺中愈发清明。顾明渊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浩瀚星海之间，无数青铜镜面环绕身周。最近的镜中映出文德桥的场景：另一个自己正被石狮吞噬，鲜血在青石板上绘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是...平行时空？“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穿过的瞬间，万千画面涌入脑海——

暴雨中的紫金山巅，九道天雷劈开帝王陵寝；明故宫遗址深处，锈蚀的锁龙链发出龙吟；新街口地铁站立柱里，封印着半截断裂的玉圭...

“你本不该看见这些。“清冷的女声自头顶传来。顾明渊抬头望见赤足踏月的白衣女子，她发间别着半朵枯萎的优昙花，腕上银铃缀着二十八宿的星纹。

女子拂袖扫过星海，所有镜面应声翻转。顾明渊的倒影忽然开口：“欢迎来到三十三重镜渊，空劫星宿主。“

顾明渊的指尖在镜面泛起涟漪，万千时空的碎片突然倒灌进瞳孔。他看见自己以不同年龄、不同身份重复着死亡：十五岁溺亡在玄武湖的苍白少年，二十岁被地铁碾碎的白领，三十岁从紫峰大厦坠落的男人...

“这些是尚未发生的因果线。“白衣女子广袖轻扬，星海中的青铜镜瞬间化作齑粉，“但空劫星宿主可以改写命轨。“

剧痛从脊椎蔓延，顾明渊跪倒在虚空。右眼的金色网格正在灼烧视网膜，他惊恐地发现视野中的女子并非实体——她的心脏位置悬浮着青铜罗盘，十二枚玉衡指针中有七根已经断裂。

“我是玉衡，最后的守镜人。“女子腕间银铃轻响，顾明渊的衬衫突然撕裂，露出心口浮现的暗红色星图，“三百年前你用天河星砂写下命契时，就该料到这场重逢。“

顾明渊刚要开口，脚下镜面突然崩裂。无数青铜锁链从深渊探出，锁链尽头拴着半截龙尸。那具青鳞覆盖的残躯分明是神话中的应龙，但龙首却戴着锈蚀的防毒面具，断裂的龙角间缠绕着光纤电缆。

“小心赑屃锁！“玉衡甩出水袖缠住他的腰。锁链擦过小腿的瞬间，顾明渊右眼突然自动解析出符咒——那些看似锈迹的纹路，实则是用甲骨文写成的二进制代码。

他本能地伸手扣住锁链，掌心亮起北斗七星的图腾。原本狂暴的青铜锁突然温顺地盘绕在他腕间，龙尸防毒面具的眼部亮起红光，机械合成的龙吟震得星海沸腾：

【管理员权限认证通过】

【检测到空劫星髓，开始下载星枢协议1.28版本】

剧痛席卷神经，顾明渊感觉有熔岩在血管里奔涌。当他再度睁眼，视野里漂浮着半透明的操作界面，泛着幽蓝光芒的悬浮窗显示着：

【星轨重构系统启动】

【当前灵气值：5/100（未筑基）】

【解锁基础技能：时隙观测（初级）】

玉衡突然掐住他的下颌，指尖凝出冰锥：“你果然带着星枢烙印！“她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罗盘中央嵌着的，正是与顾明渊身上同源的星图残片。

星海突然剧烈震荡。那些漂浮的镜面残片开始聚合成人形，每个轮廓都是顾明渊的模样。玉衡脸色骤变，挥袖劈开虚空：“走！镜妖在复制你的因果！“

顾明渊被推进裂缝的刹那，瞥见最恐怖的画面——某个镜中自己正在给龙尸戴上防毒面具，而背景分明是2023年的南京长江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