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法回头的路

晨雾笼罩着青石镇，秦墨跟在父亲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早市。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飘荡着炸油糕的香气和鱼腥味。

若是往常，他定会东张西望，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在怀中那本《玄天筑基诀》上。

“墨儿，发什么呆呢？“

秦山拄着拐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儿子，“前面就是济世堂了。“

秦墨回过神来，看到父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连忙上前搀扶。

“爹，您腿疼就别走这么快。“

“没事，老毛病了。“

秦山拍拍儿子的肩膀，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待会儿卖了灵芝，爹带你去吃碗肉丝面。“

济世堂是青石镇最大的药铺，三开间的门面，黑漆招牌上烫金的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柜台后坐着个山羊胡老头，正用铜秤称量药材。

“王掌柜。“

秦山恭敬地行礼，从怀中取出用红布包裹的血灵芝，“您看看这个。“

王掌柜眯起眼睛，接过灵芝仔细端详。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灵芝表面的金色纹路，突然瞪大眼睛：“这...这是金纹血灵芝！至少五十年份！“

秦墨和父亲对视一眼，心跳加速。普通血灵芝已价值不菲，这金纹的岂不是...

“二十两银子。“王掌柜放下灵芝，捋着胡须道。

秦山的手微微发抖——这相当于他家两年的收入。

正要答应，秦墨却突然开口：“掌柜的，我听说金纹血灵芝在县城能卖到五十两。“

王掌柜脸色一沉：“小子懂什么？去县城的路费不要钱？路上遇到劫匪怎么办？“

“三十两。“

秦墨不退不让，“不然我们去邻镇的李记药铺。“

山羊胡老头盯着秦墨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二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最终，血灵芝以二十八两银子成交。

秦山捧着沉甸甸的钱袋，走路都有些发飘。

出了药铺，他立刻取出二两碎银塞给儿子：“去买你想看的书吧，爹去扯几尺布给你做新衣裳。“

秦墨攥着银子，心跳加速。

他早就注意到街角那家“文渊书肆“，此刻终于有机会进去。

推开雕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墨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让他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

书肆里光线昏暗，四壁书架直抵房梁，上面整齐排列着线装书册。

柜台后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正在修补一本破旧的书籍。

“想买什么书？“老者头也不抬地问。

秦墨咽了口唾沫：“有没有...讲修真的书？“

老者的手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过秦墨的脸。

“小友为何对修真感兴趣？“

“就是...好奇。“

秦墨避开老者的目光，假装对书架上的书感兴趣。

老者放下手中的工具，从柜台下取出三本薄册。

“《山海经异兽录》、《洞天福地志》、《修真入门浅谈》，每本五百文。“

“都要了。“

秦墨咬了咬牙，掏出所有银子。

老者似乎有些意外，接过银子掂了掂：“多出的一百文...“

他犹豫片刻，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这本《经脉穴位图解》送你了，对...初学者有用。“

抱着新买的书，秦墨在镇口与父亲汇合。

秦山已经买了布料和两斤猪肉，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走，吃面去！“

面摊上，秦墨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手指在桌下悄悄摩挲着书脊。

父亲和摊主闲聊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纱，他的心思全在那本《修真入门浅谈》上。

“墨儿？墨儿！“

秦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想什么呢？面都凉了。“

“没什么。“

秦墨赶紧扒拉两口面条，热汤顺着喉咙滑下，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回村的路上，秦墨借口要解手，钻进路边的树林。确认父亲走远后，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修真入门浅谈》。

书中内容粗浅，多是些修真界的常识，但对他而言却如获至宝。

“修真分八大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

“灵根分五行属性，金木水火土，另有变异灵根如雷、冰、风等...“

“练气期需引天地灵气入体，循环周天，最终开辟丹田...“

这些内容与《玄天筑基诀》相互印证，让秦墨对修真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他特别注意到书中一段话。

“修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灵气郁结，轻则经脉受损，重则走火入魔...“

不知为何，这段话让他想起青云子临终那句未完的警告，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夕阳西下时，父子俩回到青阳村。林氏看到买回的布料和猪肉，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晚饭时，秦山破例喝了小半壶酒，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等开春了，咱家也买头牛，再修修房子...“

秦墨低头吃饭，不时应和两句。

他的心思早已飞到晚上——等父母睡下，他就能研究新买的书，继续修炼《玄天筑基诀》。

夜深人静，秦墨点燃油灯，将四本书摊在床上对比研究。

《经脉穴位图解》尤其珍贵，上面详细标注了人体各处经脉和穴位的名称与作用。

结合《玄天筑基诀》的修炼方法，他终于明白了灵气运行的完整路径。

“原来如此...“

秦墨盘腿而坐，按照新的理解引导体内灵气。

这一次，灵气流动更加顺畅，很快就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小周天循环。

随着修炼深入，他感觉丹田处微微发热，像有个小火炉在缓缓燃烧。

不知不觉，窗外泛起鱼肚白。

秦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修炼了一整夜，却丝毫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

更神奇的是，皮肤表面又渗出少许黑色物质，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又洗筋伐髓了...“

秦墨赶紧打水清洗，同时注意到自己的视力变得异常敏锐，连远处树叶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接下来的日子，秦墨白天帮父母干活，晚上偷偷修炼。

他发现自己力气大增，原本需要两人抬的柴火，现在单手就能提起；奔跑速度也快了许多，从村里到镇上的路程，时间缩短了一半还多。

七天后，秦墨已经能熟练运转小周天，丹田处的灵气越积越多。

按照《玄天筑基诀》所述，这已经是练气初期的表现。

但奇怪的是，他对灵气的需求也越来越大，青阳村周围的灵气已经无法满足修炼需求。

这天清晨，秦墨正在后院劈柴，突然听到村里传来嘈杂声。出门一看，几个村民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镇上的张员外家闹鬼了！“

“什么闹鬼，分明是张少爷修了什么邪功，半夜里浑身冒金光！“

“我表兄在张家做长工，说那张少爷现在能隔空取物，一拳打断碗口粗的树！“

秦墨心头一震——这张少爷分明也是修真者！他装作好奇的样子凑上前：“那张少爷现在在哪？“

“被什么'玄天宗'的仙人带走了。“

村口的李老汉咂着嘴说，“那仙人踩着把剑从天而降，说要收他做徒弟哩！“

玄天宗！秦墨记得青云子留下的地图上有标注，这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修真门派。

他心跳加速，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或许他也能加入玄天宗？

当晚，秦墨尝试着将神识探入青云子留下的戒指。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他的精神力增强了不少。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戒指的禁制被打开了！

戒指内部是个一立方丈左右的空间，整齐摆放着几样物品：三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应该是灵石）、一个小玉瓶、一把三寸长的青铜小剑、一幅地图和几件换洗衣物。

秦墨取出地图仔细研究，上面详细标注了玄天宗的位置和周边地形。

从青阳村出发，向西北方向三百里，穿过黑风山脉就能到达。

“三百里...“

秦墨估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脚力，最多五天就能走到。问题是，如何向父母解释？

正思索间，院外传来母亲的咳嗽声。秦墨连忙收起戒指，假装睡觉。

林氏推门进来，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又悄声退了出去。听着母亲远去的脚步声，秦墨鼻头一酸——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自己若离开...

接下来的三天，秦墨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中。

一方面，他渴望去玄天宗寻求更高深的修炼法门；另一方面，又放心不下年迈的父母。

这种纠结影响了他的修炼，甚至有一天晚上，他因为心烦意乱而忘记了日常修炼，直接睡去。

第四天清晨，秦墨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惊醒。他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被褥。

体内的灵气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冲击都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啊...“

秦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挣扎着盘腿坐起，强忍痛苦运转《玄天筑基诀》。

随着灵气重新有序流动，疼痛逐渐减轻。

秦墨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颤抖着翻开《修真入门浅谈》，疯狂寻找关于这种症状的解释。

终于，在书末的附录中，他找到一段小字：

“修真者一旦引气入体，便踏上不归路。体内灵气需不断循环增长，若停滞不前，轻则经脉受损，重则灵气逆冲，爆体而亡。此乃'长生劫'，修真界最大禁忌，知之者甚少...“

秦墨的手剧烈颤抖，书册“啪“地掉在地上。

他终于明白了青云子那句未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修真之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怎么会这样...“

秦墨抱头蹲下，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修炼，不断突破；要么等着灵气反噬，爆体而亡。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秦墨呆坐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擦干冷汗，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将青云子留下的物品贴身收好，又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信上说他要去县城找份工，请父母不要担心。这谎言拙劣，但总比告诉他们真相要好——难道要说儿子去修仙了，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午饭时，秦墨吃得格外慢，将母亲做的每一道菜都细细品尝。

他偷偷观察父母的脸庞，想把每一条皱纹、每一根白发都刻进记忆里。

“爹，娘。“他放下碗筷，声音有些发颤。

“我...我明天想去县城看看，听说王记绸缎庄在招学徒。“

秦山和林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这么突然？“林氏放下筷子，眼中满是不舍，“县城那么远...“

“孩子大了，该出去见见世面。“

秦山倒是很支持，转头对妻子说，“再说县城又不远，想家了随时能回来。“

林氏叹了口气，起身去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娘攒的一点钱，你带着...“

秦墨眼眶发热，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他接过布包，发现里面是卖灵芝剩下的银子，母亲一分都没花。

当天夜里，等父母睡熟后，秦墨轻手轻脚地来到他们床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月光下，父母熟睡的面容显得格外安详。

他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家，轻轻带上门离去。

离村时，秦墨没发现树梢立着只绿眼乌鸦。

乌鸦振翅飞向黑风崖，落在一个绿袍人肩头。那人正焚烧毒烟，脚下躺着几具面色青紫的尸体。

村口的老槐树下，秦墨驻足回望。

青阳村在月光下静谧如画，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他知道，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

深吸一口气，秦墨转向西北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脚下的路延伸向黑暗中的群山，那里有他不得不去的玄天宗，有他不得不继续的修真之路。

三百里外，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