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同事

队部后身有一片樱桃树林，田国强为了勾引队上的小兔崽子们上学，特意把这几颗樱桃树圈在了学校里面。

凡是在学校上学的孩子，不定时会分几颗。

这法子真奏效，有的娃娃穿开裆裤的时候就盯着山樱桃流口水，没到年纪天天搀着爹妈给他办入学。

可想而知二队的儿童入学率达到了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现在樱桃树还光秃秃的，沈迟和程月一左一右跟着老支书来到学校，操场上有篮球框，地上划着跳格子的线，只是春耕期间没有孩子玩，静悄悄的操场有点中式梦核的梦幻感。

一个女老师走了出来，看到支书带了两个年轻人，知道是新分来教初中的老师，他们早就接到通知了。

“田支书来啦，走，咱们先去办公室，孙校长马上就来。”

女老师姓杨，沈迟第一反应就是应该和二队的老杨家有点亲戚关系。

她拿暖壶给沈迟、程月一人倒了一杯热水，顺便把二队小学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学校一共是四间教室，两个办公室，一个伙房两间教师宿舍，再有就是柴房杂物间。

半大孩子们分为了学前，低、高三个年龄段，目前算上孙校长和她只有四个老师，一人教一个科目。

女教师只有杨老师一个，她又不住在学校，男老师原本占了女宿舍，分开睡能宽敞点，听说公社拨了个女教师紧赶慢赶才腾出来。

“给你们添麻烦了。”程月有些过意不去。

“有啥的，本来也是他们占了公家的便宜，就算你不来我也得让他们搬出去。”杨老师人挺随和，还抓了点瓜子让他们垫肚子。

程月还在推辞，门口一脸严肃穿着中山装的校长走了进来。

孙校长约莫四五十岁，三角眼，戴黑框眼镜，很符合沈迟对这个时代校长和老师的刻板印象。

“欢迎新同志加入红旗二队小学，以后大家就是一个集体了。”

“咱们这儿打算念初中的孩子不少，我可把孩子们交给你们俩了。”

这会儿已经是中午，杨老师回去做饭，下午还得参加劳动。

孙校长交代几句带程月办完入职手续，也搭田国强的“顺风车”去队部了。

虽说校长是县里任命的，不需要参加劳动，但是一般春耕时期，县里和公社会组织一些学习活动，技能评比什么的，人也挺忙。

老支书临走前还特意嘱咐程月晚上等他接去家里吃，顺便也邀请了沈迟。

要不是他今天轮值得给知青点十几张嘴喂饱，沈迟倒是不介意蹭个饭。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沈迟和程月两个人。

“沈老师，你的口粮是在知青点吧？”程月开口问道。

“现在是，以后的话看看情况，我们知青一般是早晚两顿饭，中午吃点干粮，要是时间紧张我就带粮过来，在这边做。”

初中不比小学，下午就撒丫子回家了，公社的初中下午也是要写写大字报，学唱革命歌曲之类，所以中午孩子都是带口粮在学校吃饭。

“今天比较仓促，下午咱们还要商量下课表，要不你先跟我吃一口吧？我的粮食队上已经送来了，我刚和校长去看过。”

沈迟十分光棍的点点头，“那就麻烦程老师了。”

和吃老田家不一样，那是对他有恩的人家，咱不能有周扒皮行为，至于新老师的热情邀请——

同志之间的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其实，还是沈迟对这个新同事一点都不了解，想看看这姑娘是真大方还是假客气。

“行，十来分钟就好了。”看到沈迟没拒绝，程月有些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凭自己本事吃上国家发的粮食，哪怕未来她肯定要省一部分口粮寄给家里，今天也想找人一起庆祝下。

而且，这个沈老师，看着挺沉稳的，应该是那种脑子灵嘴笨的类型……吧？

沈迟趁着程月做饭，看了看校长交给他们这茬学生的成绩单，你别说，成绩的前三名还挺合乎意料。

一个老田家，一个老杨家，一个老王家。

让沈迟怎么说呢……

整个二队唯三拿得出手的人家，就是他们三个姓了。

老田家不必细说，大家心里都有谱，老杨家的杨二柱子，开拖拉机就改善不少生活，还有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亲戚在小学当老师。

老王家更是兄妹都是干部，妇女主任王丽春的男人是个外来户木匠，算是半个上门女婿，又有手艺，又忠厚老实，家底积攒了不少。

谁都不会跟工分过不去，要不是家里真不差半大小子那几个工分，谁也不会让孩子浪费时间在读书上。

没看放牛的那些小子，个个都正是读初中的年纪，还不是跟沈迟一样捡捡牛粪，游游野湖，掏掏鸟蛋，这多痛快。

这乡村学校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孩子们普遍都上学很早，带过孩子的都知道，五六岁的男娃那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放在家里淘气不如扔在学校里，能读书就读点，万一是块材料混个中专就能去吃商品粮了。

很多家长几乎把学校当成了大型托儿所，沈迟他们即将教学的应届孩子们，基本都十岁出头。

虽说沈迟十岁的时候已经在自学函数了，但那是依托于从小有个大学的图书馆对他开放，就现在队部的教学水平，十岁的孩子能听懂个蛋的小推车正负极，化学方程式！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田青松。

沈迟充其量算是努力型，老田家这个宝贝孙子，人家是实打实的天赋型选手。

一想到沈迟要教未来的院士解方程——

啧，第一课就教教这孩子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吧！

“没找到多余的碗筷，你拿我饭盒吃吧，我洗过的。”程月果然没用十分钟就回来了，手里举着个铝饭盒。

沈迟看着自己面前印着【奖】的超大号饭盒，还有饭盒中满满登登的白菜烩土豆干豆角，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不够？我看我们学校男同学吃的比这个还多。”

“不是。”沈迟拿饭盒盖给自己拨了差不多一半。“太多了，剩下的你留着晚上还能吃一顿。”

程月再次感叹，沈迟真是个实诚的人，和城里同学口中偷鸡摸狗懒散还有作风问题的知青形象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想问问，你上哪搞得干豆角啊？”

“伙房晾了好多呢，土豆干豆角干茄子干，孙校长让我可劲吃，吃完了学校地窖还有新鲜的，千万别省。”

沈迟：……

他得想个办法，把粮食关系转到学校来。

不为别的，他只想全身心投入到教师这份光荣的工作中，为祖国培育未来的花朵，为未来建设四个现代化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嗯，绝对不是因为馋。

读书人的事，能叫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