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但他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林常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将目光放到之前厉声质问自己的中年胖子上。

“你叫什么？”

“我......我叫周时辰。”

中年胖子，也就是周时辰此时的心情复杂，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结局会是什么。

虽然高台上的这位与自己一样不信佛，但是自己之前表现的也实在是太过无礼了。

他现在逐渐平静下来，回想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总会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自己竟然在呵斥、质问一名修士？

“周时辰。”

林常缓缓点头，伸手指向那名被压在高台下的僧人。

“你去将那僧人打杀，看看那僧人的魂魄是到极乐之地去，还是往地狱去。”

“！？”

周时辰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好像是听错了，让自己去杀了这个僧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敢。

但随即，他很快想明白过来，眼下的情况不同了！

以往的碣石县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碣石县主并不信佛！

再多的信息他也不知道，但眼下知晓的这些信息便已经足够。

周时辰眼神中涌现出一抹狠色。

“你敢！你敢！！！”那被压制的僧人显然也听到了林常的话，他停止了徒劳的挣扎，猛地抬起头。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冒犯的、极致的愤怒！

他的双眼因充血而赤红如血，面皮涨得发紫，脖颈上青筋暴凸，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他死死瞪着周时辰，仿佛要用目光将这个胆敢被赋予杀死自己权力的凡人烧成灰烬！

“你......我认得你！周记米行的周时辰！区区一个靠着施舍香油钱混上‘一等善男’的商贾贱民！

蝼蚁般的东西！怎么敢！你怎么敢对我无礼！对我起杀心！”

僧人的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怒和居高临下的蔑视。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一切都是幻象！是佛祖对尔等凡夫俗子虔诚与否的考验！

你们唯一的生路，就是立刻跪下来，忏悔你们的罪孽！祈求佛祖的宽恕！

这才是你们唯一的路！

杀我？哈哈哈！你动手试试！

看你死后会不会魂飞魄散，永堕无间地狱，受那业火焚烧之苦！

而我，必将往生极乐，得享无边福报！”

僧人的咆哮声嘶力竭，充满了宗教狂热的煽动力和根深蒂固的优越感。

若是往日，这番言语足以让周时辰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但此刻，听着这熟悉的、带着浓郁恐吓的腔调，看着僧人那因愤怒和自以为占据道德高地而扭曲的脸庞。

周时辰那被长久压抑的心灵和某种荒诞感，却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他脸上的恐惧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就好像许多年前，自己感恩佛祖派罗汉下凡拯救自己时，那名少年修士看自己的眼神。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再一次望向高台之上的林常。

再紧接着，他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先是不可置信，随后是难以言说的惊喜。

高台上，林常的面容平静无波。

周时辰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回那疯狂叫嚣的僧人脸上。

他笑了。

那笑容很浅，初时只是嘴角微微扯动，像是肌肉的抽搐。

但很快，这笑容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般扩散开来，爬满了他的整个脸庞。

那笑容里，有解脱，有嘲弄，有破釜沉舟的决绝，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快意。

他一步一步，极其沉稳地，走向那名僧人。

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广场上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肥胖的身躯此刻竟显得异常高大。

第一次，他站在了曾经需要仰望的僧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我知道，”周时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模仿着僧人讲经时惯用的腔调。

“佛经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亦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对！对！！”僧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更加尖锐。

“回头是岸！放下妄念！这一切都是佛祖的考验！

你现在跪下忏悔！虔诚忏悔！

佛祖慈悲，定会宽恕你的无知与罪过！

快！快！快跪下！”

他急切地催促着，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也好似看到自己的信仰仍旧完美无缺。

佛祖一定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上也一定有极乐之地！

“忏悔？宽恕？”周时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他没有再看僧人，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瘦削老者。

周时辰伸出手，平静地，却不容抗拒地，将那把冰冷的，曾经刺向林常脖颈的匕首拿了过来。

他握着匕首，转身，一步步走回僧人身旁。

他蹲下身，肥胖的身躯显得有些笨拙，但动作却异常稳定。

他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无视僧人那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用冰凉的匕首刀背。

轻轻贴上了僧人因激动而剧烈搏动的颈侧大动脉。

冰冷的触感让僧人猛地一哆嗦，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时辰，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怎么敢！

怎么敢把匕首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就好像往日圈养的家畜，有一天竟然踹开了家门，将主人赶了出去。

然后自己躺在了床上，安逸的享受了起来。

荒唐，这实在是太过荒唐了，这一定是佛祖降下的考验！

坚定，自己要坚定！这一切都是幻像，都是假的！

僧人想要大声的念诵佛号，但却发现自己现在压根说不出话来！

周时辰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洪亮。

并非他本身的声音如此，而是林常出手了，以灵力将他的话语扩散到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并且清楚地送入每一个凡人的耳中。

“既然佛祖如此宽宏大量，慈悲为怀......”

周时辰的目光扫过僧人惨白的脸，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广场上所有屏息凝神的凡人。

说出林常让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