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血菩提
山岚漫过千仞崖时，苏弥的剑穗缠上了红璃的发梢。
她们足尖点着云海浮冰，惊鸿剑的寒芒惊起九霄鹤群。远处血色菩提的枝桠刺破天穹，根系如虬龙盘踞整座昆仑墟，树冠每片红叶都在滴落猩红露珠。
“师姐当真要斩这因果？“红璃忽地回眸，眼尾朱砂痣灼如泣血。她腕间银铃轻响，七十二道剑魂自虚空显形，皆是陆昭当年模样。
苏弥指腹摩挲着青铜剑匣的莲纹。匣中半截惊鸿剑正在呜咽，剑身映出她眉间新生的堕仙纹——那夜菩提花开，她在昆仑镜中看见自己将剑刺入陆昭后心的倒影。
云海突然沸腾。血色菩提的枝条化作赤龙袭来，龙鳞缝隙里嵌着无数修士的元婴，他们的哀嚎凝成实质的煞气。红璃的剑阵应声而动，陆昭的剑魂们结出太虚北斗阵，星光与血芒相撞迸出漫天流火。
“小心！“苏弥揽住红璃的腰肢旋身避开火雨。少女发间冷香混着血腥气，竟与记忆深处某个上元灯会的味道重叠——那年她们偷溜下山，陆昭在猜谜摊前为红璃簪上木芙蓉。
血色菩提忽然震颤，树皮龟裂处渗出琥珀色脂泪。苏弥怀中的剑匣骤然发烫，惊鸿剑残片飞射而出，径直没入树干裂隙。霎时地动山摇，整座昆仑墟开始回溯光阴！
红璃的素手忽地扣住苏弥命门：“师姐可知，这树饮过多少痴儿心头血？“她指尖冰凉，将苏弥推入菩提树洞，“那些说要在树下结契的道侣，最后都成了养料呢。“
树洞内壁布满跳动的经脉，苏弥的堕仙纹开始灼烧。她看见经络中流淌的不是树汁，而是无数道侣纠缠的残魂——青衣书生抱着碎成琉璃的道侣金丹，白发剑修将定情玉珏刺入自己紫府...
“苏弥！“红璃的惊呼自树外传来。苏弥猛然惊醒，眼前的红璃七窍渗血，被菩提气根缠住脚踝倒吊半空。真正的红璃仍在树外结阵，方才竟是菩提幻化的心魔！
惊鸿剑残片突然在掌心发烫，苏弥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剑锋。当年陆昭教过的往生诀自行运转，剑光化作青鸾撞向树心。血色菩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树冠十万红叶簌簌落下，每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红璃。
“原来你吞了所有轮回的她...“苏弥的堕仙纹裂开血痕，她终于读懂树心那团混沌灵气——那竟是陆昭消散前剜出的半颗道心！
红璃的剑阵忽生异变。北斗星位上的陆昭剑魂们齐齐转头，眸中淌下灵气凝成的泪。他们剑锋回转，将毕生修为注入苏弥体内。昆仑墟的云海翻涌成漩涡，惊鸿残剑发出清越龙吟，断裂处生出由星屑与执念铸就的新刃。
当完整版的惊鸿剑刺入菩提树眼时，整座昆仑山脉开满优昙婆罗。血色褪去处，菩提化作身着嫁衣的少女，眉心一点朱砂与红璃如出一辙。她捧着枯萎的道心轻笑：“师兄，你终究舍不得...“
红璃的剑穗突然断裂，青丝散落如瀑。记忆如潮水灌入苏弥灵台——三百年前的上元夜，陆昭在菩提树下为红璃系上剑穗时，早将半颗道心种入她元婴。
云海彼端传来晨钟，惊鸿剑彻底碎裂。苏弥接住坠落的红璃，发现她腕间银铃里锁着一缕陆昭残魂。血色菩提在晨曦中灰飞烟灭，而那些被吞噬的道侣残魂，正化作漫天流萤照亮归墟海的方向。
“师姐你看。“红璃苍白指尖指向东方，海天相接处有青莲虚影若隐若现，“师尊说过，并蒂莲开之时...“
苏弥忽然落泪。泪珠坠地生出晶莹的优昙花，花心蜷缩着个酣睡的元婴，模样竟与青铜剑匣上的莲纹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