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色的眼睛

吱呀——

黑暗中，里奇默默目送辛西娅关门离开。

尽管不会立刻动身，但已经将话都说破之后，她也开始为接下来的复仇做准备。

里奇闷闷吐出了口气，估算着姐姐已大致走远后，他这才忽地站起，点亮灯头。

忽明忽暗的火光勉强驱散了黑暗，映照出了屋内物品的大致轮廓。

“姐姐你还是没学会擅长藏东西啊……难怪以前你从我这儿敲诈出的零花钱总会被父亲母亲轻易发现……”里奇的双眼再度变为竖瞳，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起身快走两步，双臂用力，将在视野中泛着淡紫色“光标”的锅炉搬开，露出了下边夯实的泥土。

接着他从厨房拿过炉铲，仅仅用了数分钟挖掘，里奇就明显听到铲头戳碰到硬物的特殊声音。

“埋起来！”

“快埋起来！”

竖瞳中映射着昏暗的灯光，属于【追猎】的直觉正在里奇脑海中不快示警，就仿佛他正在逐渐逼近一个强大的怪物，而后者哪怕没有恶意也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

里奇咬着牙，没有理会血脉天赋的直觉预警，而是以更快地速度挖掘，露出下方一个不足两掌长，一掌宽的小橡木箱。

木箱造型精致，边缘包有铜皮，用一排铆钉细致固定。哪怕过去这么多年仍旧发出漂亮的金属光泽，只是在木箱表面有一滩无法被清洗掉的暗沉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里奇低声喃喃，低头凝视着这个曾经被父亲严厉训斥过不能打开的古老木箱。

他闭上眼睛，胸腔里的空气缓缓吐出，双手稳稳伸出，按住了木箱那尚未朽烂的卡扣。

黄铜卡扣格外冰冷，追猎直觉发出的警报声随着里奇双手触碰箱体变得越来越急促，太阳穴突突跳动，甚至连带着胸口都变得沉闷，仿佛置于深水中般难以呼吸。

咔哒——卡扣带动箱盖弹起，露出约莫三指宽的缝隙。

里奇忽地就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压迫，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泥沼，黏腻而沉重。

追猎直觉在头脑中发出的连续警报早已响成一片，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尖锐，让里奇甚至联想到了穿越前倒车时车屁股快要撞到柱子时雷达发出的高亢刺鸣。

可突然，沉闷的压迫，直觉带来的警示在某一个瞬间忽地全部消失，里奇的感觉从极度吵杂变成了极度寂静，就仿佛在这一刻包括呼吸、脉搏在内的一切行动都被暂停，整个空间处于了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

噗通……咚咚咚……心跳声从模糊到清晰，随后变得宛如沉闷而躁动的雷鸣！

“哈——”里奇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嘴巴张开，宛如刚上岸的溺水者般大口喘气。

呼吸稍匀，他看向木箱，透过打开的缝隙小心观察箱内放置的物品。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眼睛。在眼睛下方，还一小团暗红色的血液有节奏地缓慢蠕动，就仿佛是一头沉睡中的野兽，正在均匀而缓慢的呼吸。

突然，眼前微微颤动，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微弱的光线变化，它开始缓慢复苏并徐徐转动，比暗沉夜空更加深邃的瞳孔看向盒外，看向了此时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里奇。

咕噜噜……

眼珠在盒子内缓缓滚动，下方的血液也随着眼球的滚动而被它逐渐吸收。

随后，在里奇有些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这枚古怪的眼球忽地变化成了一团幽暗黑芒，并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向里奇距离箱子最近的左手，幽芒快速渗透皮肤，沿着手臂以更快的速度渗透向头部。

剧痛从右睛处猛地炸开，似有一只手从右眼下方缓慢抠抓，推挤，要将完整的眼球硬生生“挤”出体外。

血水沿着眼角流淌，将视野染成了一片猩红！

“呃……啊！”

里奇的身体不住地颤栗，牙齿紧咬，脸上的血水和着大滴冷汗一块滴落。

更要命的是，在剧痛的刺激下，体内的血脉力量被应激唤醒。在死亡威胁的刺激下，血脉力量宛如受惊的战马，挣脱了意志的束缚，以一种狂暴的状态“脱缰”而出！

里奇身体表面的青紫色血管骤然凸起，皮肤也因疾速膨胀的血管而变得半透明。

随后，在沸腾的血脉力量影响下，一枚枚细小鳞片从皮肤层下冒出，刺破皮肤表面，制造出无数细密伤口；牙齿开始变尖变长，喉咙中的声音更是从压抑着的颤抖变成了野兽般的呜咽……

这种情况简直就是所有血脉骑士逃不开的魔咒与梦魇：赋予他们强大力量的超凡血脉彻底失控，将他们逐渐推下深渊，沦为失去理智的行尸走肉。

可也就在这时，另一股蛮横，强悍的精神力量以右眼为核心爆发而出，以里奇的身体为战场，开始与血脉力量展开激烈争夺。

一缕缕半透明的特殊白炎在里奇体内游窜，所过之处血脉力量被强势压制，皮肤表面的鳞片快速脱落，露出变得坑坑洼洼的皮肤。

随后这些皮肤在白炎的灼烤下变得“软化”，要彻底将里奇的身躯变为某种介乎于血肉与精神体之间的特殊存在。

可血脉力量却依靠“本土作战”的优势，源源不断地发动反扑。将失地逐一收复的同时，也间接将里奇的身躯缓慢修复……

里奇的精神被两股力量来回裹挟，宛如陷入惊涛骇浪的小舢板，只能依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死死挣扎，但随时都有着被倾覆的危险。

拉锯般的持续对抗中，两股足以将里奇生命摧毁的狂暴力量却是在到达一个临界之后，形成了脆弱而又微妙的平衡。

彻底失控的骑士血脉在白炎的压制下变得疲惫而温顺，白炎虽然占据上风，但所能释放出的总体力量十分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在血脉力量的持续反扑下占领整个肉身，反倒是因为被血脉力量牵制而变得相对稳定。

身体崩溃的速度大幅度减缓，处于一种临界时的“亚稳定”状态。

这就像是两个存在严重问题的Bug相互作用，最终却变成了维持程序正常运行的“核心驱动”。

抓住这样一个短暂的时机窗口，里奇强震精神，踉跄着爬向床头，哆嗦着双手，将放置在风衣口袋内的药剂白海鸥取出，快速服下。

刺骨的冰冷沿口腔快速滑入肚中，头脑中随着传来了仿若飓风般的阵阵呼啸。

特殊的冰冷配合着飓风的呼啸刺激着里奇头脑，让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变得振奋，挺过了两个力量最后的碰撞余波，并在某种程度上作为缓冲剂，让这种特殊的“亚稳定”状态得以维持并逐渐稳定。

里奇逐渐恢复了身体的掌控，摇晃着像是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缓缓站起，缓步站至一面老旧更衣镜前。

昏暗光线下，泛黄的镜面上呈现出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左侧竖瞳狰狞，右侧眼眶则是被漆黑覆盖，周围还有着宛如血管般的黑色脉络蔓延近半个脸颊。

深邃如夜空的纯黑眼眸中，一缕白炎幽幽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