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川笑了笑,问沈听序:“你们之前抓的那个采购主管就是她男朋友?不对,应该已经分手了。”
“前男友吧?”又感叹:“你们公司够狠的,查到就报警,就送人吃牢饭。”
“不这样怎么整顿风纪?”沈听序锁上手机,看着车子前面。
晚高峰有点堵,傅川在车流里慢慢把车开过宋圆满旁边,越看越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找了个鸟货。”
后视镜里,沈听序看见宋圆满正从车框拿出包包,钻进了地铁站。
永远是这样,因为别人一点好意就晕头转向,长了个空脑袋,不会想事,也不会看人。
他收回视线去催傅川:“专心开你的车。”才说完,又一辆车加塞到了前面。
“急什么。”傅川是个慢性子,也不管这个表哥在旁边怎么皱眉,按最平稳的码数在开,等开到地方,确实迟了那么一会。
“姨妈。”进到包房,傅川呲起牙跟宋兰打招呼,亲热得像亲儿子。
“小川。”宋兰也招他:“来喝汤。”
家庭聚餐,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宋兰问沈听序跟他上一个相亲对象处得怎么样,沈听序回答她:“已经删了。”
“为什么?”宋兰看着儿子,脸一沉。
不久散席,其他亲戚都走了,宋兰在茶桌后面坐下来:“为什么删人?”
“不合适。”
茶壶声停顿了下:“那下个星期我再安排一个,你去见见。”
“不去。”沈听序喝着茶,神色淡漠。
“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没有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宋兰的脸彻底阴了下来,她讨厌这个儿子,尤其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前世欠你的,摆脸给谁看?”
沈听序一声不吭,宋兰更加怒不可遏:“是不是我安排的人你怎么都看不上,你爸爸安排的你就能看上了?”
沈听序还是不说话,宋兰开始用近乎嘲讽的语气说:“我也是多管闲事,你放心,以后你的事我不多一句嘴。”
“随便你,我无所谓。”沈听序喝着杯子里的茶,平静到像在附和。
宋兰气得握紧了壶盖,正欲发作时,茶艺师过来送茶叶:“宋老师。”
“放这里吧。”
“好的。”被紧张的气氛影响,茶艺师一切动作都放很轻,等问过不用泡茶后,轻手轻脚走出去,关上门。
“丽丽,干嘛呢?”一个小领班抱着餐巾经过,好奇地在后面问。
毛丽丽朝她嘘一声:“在吵架。”
“里面吗?”
“嗯。”毛丽丽拉着小领班走远了点,心里奇怪里面的母子俩,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无动于衷,宋兰今天尤其反常,平时优雅又和气的一位女士,对儿子却像仇人一样,态度特别尖锐。
小领班也觉得反常:“可能有什么事吧。”
宋兰是他们这间会所的设计师,也是股东,印象里很温和也很好修养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发脾气了,还是跟自己儿子。
不过这是人家家务事,她们也不好多讨论。
两人结伴去收拾隔壁的房间,收拾完了拿着走出去,看到走廊窗户边有个男的在抽烟,个子很高,鼻梁像倒悬的刀尖。
毛丽丽认出是宋兰的儿子,她往隔壁包间看一眼,而小领班不知道是不是手里东西太多,托盘忽然歪了下,一小罐茶摔出去,骨碌碌滚到窗户脚下。
沈听序慢慢地吸着最后一口烟,吸完后掐掉烟头,就那么从反方向的楼梯下去了,那罐茶看都没看一眼。
毛丽丽过去把茶叶捡起来递给小领班,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噗哧笑出声,小领班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句:“什么人呐,一点风度都没有。”白长那张脸了。
“也许人家看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故意不帮你捡。”毛丽丽揶揄着她,两个人互损几句,在嘻嘻哈哈中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
回家时已经蛮晚了,毛丽丽拿着宵夜去敲宋圆满的门:“烧烤烧烤吃烧烤。”
宋圆满正准备睡,往桌子上垫了层纸皮,又去冰箱给她拿可乐:“今天这么晚。”
“加班了。”毛丽丽拆着一次性筷子:“我们有个股东家里聚餐,坐到好晚才走。”
“真辛苦。”
两个人挤在狭小的客厅吃宵夜,她们住的是城中村自建房,但房东装修成公寓的样子,还安了电梯,其实也算个小公寓。
烧烤都是毛丽丽在楼下买的,城中村环境差点生活却很便利,下楼几分钟就有吃的喝的,很热闹,不过:“我刚刚去打包,听老板说那条街要被清走了,说占道经营,还有消防隐患。”
“什么时候搬?”
“不知道哦,快的话可能年后就没了。”毛丽丽吃了一串玉米粒:“到时候买点吃的还要跑。”
她担心没得吃,宋圆满想的却是安全问题,如果那条街被清走,她们楼下可能就没什么人了,毛丽丽做服务行业的,有时候下班很晚,宋圆满说:“那你到时候加班晚了不要自己回来,我下去接你。”
“你接我啊?”毛丽丽笑起来,宋圆满也笑:“我比你高。”
纯高有什么用呢,细脚细脚碰到坏人还是打不过的,毛丽丽思索道:“要不我们一起养条狗吧,房东阿叔不知道给不给养。”
她笑宋圆满:“你去说,房东不是一直想把你介绍给他侄子吗,你讲要养,他肯定答应。”
宋圆满当她开玩笑:“养狗要遛,而且很多都喜欢拆家的,到时候拆你家,还是拆我家?”
她们是学车认识的,一起练车,一起被教练骂,渐渐产生阶级友谊,当了邻居以后,感情越来越好。
话题转来转去,又到了宋圆满身上,得知宋圆满被胡芳桐算计,毛丽丽这个湖南妹砣气得大腿都拍红了:“太坏了你那个同事太坏了,明明她就是推手,职场老鸨子,呸!”
宋圆满吃着烤豆干,想起章欣说过的那句话,销售鬼多人少,而她一来就碰到一个鬼,对她很照顾,极具迷惑性。
毛丽丽问:“那这事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宋圆满摇摇头:“说不关我事。”今天开会也听清楚了,从头到尾就是胡芳桐的问题,二部之所以能在几天之内抢掉那个经销商,说明早就撬动了胡芳桐自以为是的关系,而且明明有周末两天还可以补救,但胡芳桐硬是憋着没说,就等今天上班甩锅。
换句话说,那天晚上就算她没跑,单子也大概率也是签不下来的。
毛丽丽又拆了个长长的打包盒,里面是秋刀鱼和烤茄子,但可乐没气没味道了,她起来去拿啤酒:“那你们领导还是挺公正,没被你那个同事骗到。”
公正的领导……宋圆满吃着秋刀鱼,后知后觉地记起张尔白天教的,让她可以适当说一点鬼话,所以她如果够聪明,应该在刚进销售的时候就装出和沈听序关系不一般的样子去迷惑别人,这种暧昧身份先不说会有多便利,起码不会让胡芳桐那样的盯上。
但同时,宋圆满又怀疑沈听序会迅速戳破这种含糊的鬼话,比如下班时在电梯里问的那几句,她不确定是领导各打五十大棒的敲打,还是他真的从心底里认为她很蠢。
那晚稍微喝了点啤酒,宋圆满睡觉时梦到白天的事,凌晨清醒时盯着天花板,耳边是张尔安慰她的话,让她把胡芳桐这次的事当成一座山翻过去。
“你能在销售坚持下去,以后可能会觉得这次只是个小峰丘而已。”张尔是这样说的。
宋圆满发了会儿呆,她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座山,是她那个人渣前男友。
其实她小时候性格不怎么好,家里人总说是千金脾气,以后要找个温柔性格好的才受得了她,这种话在耳边磨久了,她好像确实更偏向温柔的男性。那时刚来公司刚来广州,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有一个男同事对她照顾体贴,她自然而然就动了心。
也是太寂寞,禁不住太殷勤的示好。
现在回想这件事,她也会骂自己一个蠢字,确实不是一般的笨,轻易动心又轻易相信人。得改,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