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是要弑父吗？！

雷恩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送入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话音落下，广场上霎时针落可闻，比牧师宣布雷恩成为见习骑士时还要寂静。

无数道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聚焦于高台上的少年。

震惊、困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人们脸上迅速变换。

台下，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甚至忘了仪态，捂着嘴，杏眼圆睁。

角落里，某个刚把雷恩当成新英雄崇拜的平民少年，张大了嘴，手里的干粮“啪嗒”掉在地上。

记录官手中刚刚落下的笔，再次悬停。

辉耀伯爵审视着台上的雷恩，眼神幽深难辨。

他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显然无法理解雷恩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决定。

主动去死亡焦土？

在他看来，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甚至有些愚钝的儿子，绝不可能有这种胆魄和觉悟。

不是疯了，便是又在用什么拙劣的手段博取关注，或者，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抗议？

伯爵心中闪过一丝不耐，他以为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

高台侧面，诺奇脸上的喜悦彻底僵住，血色迅速从他脸上褪去。

他满脸焦急，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低吼：“雷恩！你胡说什么！快，快收回你刚才的话！”

作为辉耀骑士团曾经的精锐，死亡焦土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也十分清楚。

雷恩若真去了，那和直接走进坟墓没什么两样。

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台，把这个口不择言的傻小子拽下来，哪怕当众出糗。

一只手沉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迈罗夫特摇了摇头，嘴唇抿得死紧。

他同样心焦如焚，可记录官还在场，辉耀家族的脸面不容许如此儿戏的反复。

维持家族的体面，是他作为继承人早已刻入骨髓的准则。

尽管如此，他望向雷恩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同样浓重的忧虑与深深的不解。

他这个弟弟，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反观雷恩，却对他们的反应置若罔闻。

只是依旧平静地立于高台之上，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各色目光。

他的注意力，早已全部集中在悄然出现在会场边缘的一道黑影——辉耀伯爵最钟爱的猎犬，“追风”。

那只猎犬通体漆黑，皮毛油光水滑，平日里总是懒洋洋地伏在伯爵脚边打盹。

但今天，它的举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它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奔向伯爵，而是拣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借着高台投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迂回潜行。

它的脚步放得极轻，落地无声，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警惕而锐利，全然不见平素的温顺，反而像一头经验老到的掠食者，进入了狩猎前的专注状态。

从典礼开始，雷恩便一心二用，一面应付着场面，一面暗中留意伯爵周遭的任何风吹草动。

月相占卜给予的警示，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刃悬在心头，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巫师的伪装潜伏手段层出不穷，最致命的刺杀，往往就发生在最热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依照月相的指引，眼前这条看似驯良的猎犬，便是那巫师刺客的伪装。

雷恩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现在，机会似乎来了。

“追风”无声无息地绕到了高台后方，距离辉耀伯爵已不足三尺。

伯爵此刻的思绪还停留在雷恩那反常的宣言上，眉头紧锁，直到“追风”用湿冷的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裤腿，他才蓦然回神。

伯爵低头，看见自己的爱犬，眼中的困惑又添了几分。

追风野性难驯，除了自己，极少主动亲近旁人，而且它今天的眼神……似乎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与冰冷。

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弯下腰，打算挥手让这个老伙计先退开，免得打搅典礼的庄重。

与此同时，高台另一侧的记录官清了清嗓子，准备履行他的职责。

他姿态优雅地展开手中的羊皮卷轴，看向雷恩，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雷恩·辉耀阁下，请允许我最后确认一次，您是否确愿以辉耀伯爵之子的身份，响应开拓令，成为一名光荣的开拓领主？”

广场上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目光再次聚焦于雷恩，等待他最终的答复。

雷恩却没有看记录官，也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追风”身上。

当他看到伯爵毫无防备地朝那条“猎犬”伸出手时，雷恩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是现在！

“父亲，小心！”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

雷恩腰间的骑士长剑在瞬间出鞘，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扑出，剑光撕裂空气，竟是朝着辉耀伯爵的方向悍然斩去！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让场中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

谁能想到，这位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辉耀家族次子，竟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拔剑相向！

“雷恩！”

迈罗夫特和诺奇同时发出惊骇欲绝的嘶吼，脸上一瞬间血色全无。

高台周围的侍卫们也是大惊失色，“呛啷啷”拔出武器的声音响成一片，不顾一切地朝伯爵的方向涌去。

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雷恩与辉耀伯爵之间不过数步之遥，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那迅疾的剑光。

剑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观礼的人群中爆发出无数惊恐的尖叫，有人甚至瘫倒在地。

然而，下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的惊呼与骚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戛然而止——

就在雷恩的剑锋即将及体，或者说，即将触及伯爵身侧那条“猎犬”的刹那，那条“追风”的身体周围猛地爆发出一团剧烈扭曲的光影。

光影迅速拉长、变形，猎犬的形态在眨眼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罩在褐色兜帽长袍下的人影！

那人影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匕首，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无声无息却又迅猛绝伦地刺向辉耀伯爵毫无防备的咽喉！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嗤！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刺破了辉耀伯爵的喉咙。

下一刻，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染红了伯爵华贵的衣襟，也染红了高台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