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教室里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像一群恼人的蜜蜂。我盯着刚发下来的那张刺眼成绩单,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月考排名比上次下滑了十七位——这个数字像烙铁般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齐小麦,你这次倒退了十七位。”班主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拿着书包让杨帆帮你把桌子搬到金佳尘旁边。”

我机械地站起来,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走向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但我宁愿这种疼痛再强烈十倍,好盖过胸腔里翻涌的羞耻感。

新同桌金佳尘连头都没抬,他正在草稿纸上推导某种我看不懂的物理公式,笔尖划破纸面的沙沙声像是对我的嘲讽。

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拍打在玻璃上,像要挤进来嘲笑我的失败。我低头整理书本时,听见前排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齐小麦这次确实考的有点差...”,“老师估计是想让金佳尘辅导下齐小麦……”,“可是金佳尘那性格肯定不会理她的……”

“喂。”一张折叠成方块的纸条突然越过三八线,落在我的习题集上。金佳尘终于抬起头,推了推黑框眼镜,小声道:“传给你的。”

纸条边缘有些潮湿,显然经过多人之手。展开后,熟悉的狗爬字映入眼帘:「没考好,所以不高兴?」

我扭头看向教室另一侧。齐初夏正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但翘起的头发丝都在抖动——这个白痴根本不会装睡。我抓起圆珠笔狠狠写道:「要你管。」然后把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回去。

粉笔灰在阳光里漂浮,老师讲解函数单调性的声音忽远忽近。当第二张纸条传来时,金佳尘皱起眉头:“上课别传了。要传别让我递。”但他还是把纸条推了过来,这次的字迹更潦草:「这只是月考,没关系。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我盯着“请客”两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齐初夏给林雨欣排队打饭的场景。笔尖戳破纸张,我写下「不需要」三个字,力透纸背。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齐初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膝盖撞在我的桌角发出巨响。

“你干嘛?”我捂着被震倒的水杯,茶水在数学课本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反而把整包都撒在我头上。“对不起对不起!”他胡乱抓着我肩膀帮我擦水,薄荷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只是问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不需要。”我躲开他的手,余光瞥见林雨欣正站在教室后门,她今天涂了透明的唇彩,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齐初夏顺着我的视线转头,突然压低声音:“他只是路过,又不是找我的。”说完齐初夏还是跑了出去。

金佳尘突然合上课本,准备出去时,我拦住了他,他虽然木纳,但应该不会介意我借他的笔记吧。

“可不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数学笔记?”我有些唯唯诺诺。

“不行!”没想到我被金佳尘拒绝的这么干脆。

“为什么不行?”我反驳道。

“你上课不认真听讲,只知道传纸条。笔记你看得懂吗?”

“你不给我看你怎么知道我看不懂?”

“这些题被你画满了问号,你说你看得懂?”他指着被我画满问号的习题。我愣住时,他将他的笔记本推了过来:“下次上课好好听讲,别一心二用。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我呆在原地,其实他也不是传言中的木纳。他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与某人形成鲜明对比。

“谢谢。”我小声说,却听见后门传来夸张的咳嗽声。齐初夏拎着两个塑料袋,头发上还沾着雨水:“下雨了!还好我跑得快!”他额前的碎发滴着水,校服肩膀深一块浅一块的,像只落水的大型犬。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突然伸手在我脑门弹了一下:“齐小麦,想吃哪份?”塑料袋里飘出黄焖鸡的香味,混着他身上雨水和薄荷的气息。

“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去食堂。”我抓起伞就要走,却被他拦住。

他扭头朝走廊喊:“杨帆!齐小麦他不跟我们一起吃。”

话音刚落杨帆提着两份炒饭出现在教室门口,看见我时露出一抹邪笑。

我知道杨帆的用意,他是想让我叫上鹿悦一起吃饭。他对鹿悦的喜欢虽然非常高调,每天都会想方设法的讨好她,给她送去各种零食。但是我和鹿悦都不喜欢他这种追求方式,因为几乎闹的全校人尽皆知理科班的杨帆喜欢文科班的鹿悦。

鹿悦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小麦子!”

她今天扎了高马尾,发梢随着步伐一跳一跳的,“不是说好一起吃...”她刹住话头,目光在齐初夏和杨帆之间转了一圈。

五分钟后,我们四个人挤在教室角落的课桌旁。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齐初夏突然把筷子伸进我碗里首先打破了沉寂:“你喜欢吃土豆?”

没等我回答,他就把所有的土豆块都拨了过来,又迅速夹走几块鸡肉,“正好,我喜欢吃肉,你喜欢吃土豆。”

“齐初夏!”鹿悦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你能有点分寸感吗?你那点破事我们文科班都知道了。你还能在小麦子碗里夹来夹去?”她今天涂了橘子味的唇膏,说话时香气飘过来,“你这样的做法是想让别人误会我们小麦子和你关系不一般吗?陷入你那不明不白的三角恋吗?”

杨帆的炒饭噎在喉咙里,你立马跟着附和了起来,“是啊,齐初夏,你怎么跟个大头一样,你这样肯定不对。”

齐初夏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了看我,突然说:“我不会让齐小麦有任何传闻的。”

这句话像块冰滑进我的衣领。鹿悦的眼睛突然睁大,她在桌下猛踩我的脚。直到放学我都心不在焉,黑板上的公式变成游动的蝌蚪,金佳尘第三次提醒我记笔记时,我发现齐初夏的座位空了——体育生要去训练。

“他喜欢你。”回家的路上,鹿悦突然说。

雨后的梧桐叶粘在路面,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听杨帆说他看成绩单第一个看的是你的排名,今天那两杯奶茶都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我踢飞一颗石子:“屁,他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平时我们都这么相处的。”

石子撞上围墙,惊飞一群麻雀。鹿悦扳过我的肩膀:“普通朋友?那他怎么不跟隔壁班的林雨欣买奶茶,陪她吃饭?”

“那是因为他和杨帆关系好,杨帆想陪你吃饭。”

“懒得和你争。你是笨,看不出来。”

路灯突然亮起来,我们的影子在墙上纠缠成一团。我想起中午齐初夏倒土豆时,他小指上还贴着创可贴——那是上周帮我修自行车时划伤的。当时他说“小伤”,可血珠一直冒出来,染红了我的纸巾。

第二天早读,我发现课桌里多了本手写笔记。封面画着歪歪扭扭的麦穗,里面是工整的数学错题集,最后页用铅笔写着“月考加油”,又被橡皮擦得几乎看不清。我转头时,看见齐初夏在后排用课本挡着脸,课本拿反了都浑然不觉。

金佳尘突然敲敲桌面:“这道题...”他指着笔记某一页,“他解法太啰嗦。”说着写下三行简洁的公式。阳光透过玻璃窗,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纸上,像一排细密的栅栏。

“谢谢。“我小声说,突然听见后座传来椅子挪动的刺耳声响。齐初夏不知何时换到了我正后方,他的球鞋正抵着我的椅子腿。当我凑近看金佳尘的解题步骤时,椅子突然被往后一拽。

“你干什么!”我扭头瞪他,却发现他手里攥着根粉色头绳——我马尾辫上的装饰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齐初夏把头发绳套在手腕上,笑得露出虎牙:“黑土同学,借我用用。”

“神经病啊?还给我!”我去抢,他却高举着手臂。阳光穿过他指缝,头绳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金佳尘突然生气道:“能认真听讲吗?下次月考你是想考倒数吗?”

我生气的将椅子移到前边,任凭齐初夏怎么扯我头发,我都默不作声。我虽然生气,但礼貌迫使我不能因为我个人原因而打扰金佳尘学习。

课后我揪住杨帆:“管好你兄弟!”杨帆抱着篮球苦笑:“我怎么管?他说他不喜欢林雨欣,喜欢……”见我瞪眼,他立刻改口,“我这就把他拴走!”

下午物理课,齐初夏果然没来捣乱。但当我打开课本,一片梧桐叶书签飘了出来——叶脉上用荧光笔写着“加油”。

背面画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窗外,体育生训练的口号声隐约可闻,秋风吹得那片叶子在我掌心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