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治太阳中暍的一物瓜蒂汤谈起

感受寒湿的中暍，是由于夏天过饮冷水，或者是汗出后洗冷水澡，水到皮肤里头去了，就造成了发热、身疼、身重。所以要把水湿排出体外，“一物瓜蒂汤主之”。

一物瓜蒂汤只有一味药，就是瓜蒂，也就是甜瓜的蒂。瓜蒂要在瓜青、还没成熟的时候才有药效。瓜蒂是很苦的，煎了以后“顿服”，就是一下子把这个药汤吃了。吃了以后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会吐，瓜蒂是涌吐剂，它可以使水气吐出来；还有一个可能，吃了以后，可以使得汗出。因为瓜蒂本来是涌吐剂，涌吐剂使阳气往上往外越，这样也会产生发汗的作用，所以往往吃了这个药汤以后，病人会出一点汗，出了汗以后，水湿就散掉了，病也就好了。

我给大家讲一个医案，这个医案是《伤寒发微》上的，是曹颖甫先生写的，曹颖甫是民国时期上海的名医。他说：仲师于《金匮》出一物瓜蒂汤，历来注家，不知其效用，予治新北门永兴隆板箱店顾五郎亲试之，时甲子六月也，予甫临，病者卧榻，病者默默不语，身重不能自转侧，诊其脉则微弱，证情略同太阳中暍，独多一呕吐。考其病因，始则饮高粱酒大醉，醉后口渴，继以井水浸香瓜五六枚，猝然晕倒。因念酒性外发，遏以凉水浸瓜，凉气内薄，湿乃并入肌腠。此与伤冷水，水行皮中正复相似。予乃使店友向市中取香瓜蒂四十余枚，煎汤进之，入口不吐。须臾尽一瓯，再索再进，病者即沉沉睡，遍身微汗。迨醒而诸恙悉愈矣。

以上是曹颖甫先生用瓜蒂汤治疗病人之后写下的一段体会。我个人认为：瓜蒂汤可以致吐，但是有的病人也不一定吐，却往往会发汗。因为瓜蒂是涌吐药，涌吐药的药性是向上的、向外的，使得阳气往外发越，就有发汗的作用，从而使寒湿离开人体。

我们也可以联想到另一个方剂，叫香薷饮，又叫香薷散，是由香薷、厚朴、扁豆组成。这是《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一个处方，它主要治疗夏天吃了冷的东西而造成的暑病，但是不叫中热，也不叫中暍，而叫阴暑。暑有阳暑、阴暑。所谓阳暑，就是在太阳底下拼命干活，受了热出现白虎加人参汤证：汗大出，口大渴，身大热，又由于汗出多，耗气伤津导致这个人怕冷；脉洪大但按上去是无力的，称为芤脉，这个是阳暑。还有阴暑，就是夏天暑热主气，但是他条件比较好，没有在太阳底下干活，没有去劳动，而是乘凉，吹空调，又吃很多冷的东西。寒主收引，毛孔受了寒气以后收缩了，收缩以后汗不出，就出现发热、恶寒。再加上吃进去太多冷的东西，他胃里就难过，要呕吐、腹泻。这个时候就要用到香薷，香薷是“夏月之麻黄”，可以发散。配伍厚朴、扁豆以和中止呕。

我们由此也看到医学在不断地发展，在仲景的时代，他就提到由于夏天吃了冷的东西，或者是洗澡，水到了皮肤里，就要得病，他说这是太阳中暍。而到宋代以后，就叫阴暑，提出来用香薷，香薷是“夏月之麻黄”。《局方》还有一个藿香正气散，藿香正气散也是夏天用的，用于夏天外感风寒、内兼食滞之证。藿香、紫苏叶，都是辛温、发散的，让病人出点汗解表散风寒。胃里难受，又腹泻，所以用厚朴、陈皮、茯苓、大腹皮这类药物，芳香化湿理气。这实际上也说明医学在不断地发展。仲景在汉代就提出夏天感受寒湿而引起的中暍，是相当了不起的。仲景开创了中医理法方药、辨证论治这条道路，所以我们到现在还要学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