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元行论

行之名义:

高一志《格致书》曰:行者,纯体也,乃所分不成他品之物,惟能生成杂物之诸品也。所谓纯体者,何也?谓一性之体,无他行之杂也。盖天下万物,有纯杂之别。纯者即土、水、气、火四行也。杂者有五品,如雨露雷电之类,金石之类,草木五谷之类,禽兽之类,人类,此五品无不有四行之杂也。惟元行虽略有清浊,其性则纯而不杂也。谓“所分不成他品之物”者何也?言万物皆有全、有分。凡分与全,有同名者,有异名者。如一撮曰土,大山亦称土;一滴曰水,大海亦称水;气火亦然,则分与全皆同名也。所谓惟能生成杂物之诸品者,何也?杂物五品,如上所云,皆无不包四行之杂。如人身骨肉属土,痰血属水,呼吸属气,身中之热属火。杂物之类,所得四行之杂,多寡不等。如金石等以土为主,其余次之。烟雾等以气为主,电彗等以火为主,杂物诸品皆然。故欲洞彻诸杂物之性情,非先明元行之性情,则无可由也。

行之数:

又曰:或有于四元行中,止立一行,为万物母者,其说各异而不相通,前哲皆病之,定四为元行之确数,曰:土、水、气、火,至全至纯也。其可证之理非一端,兹且拈其五:

一曰元情之合,盖散于万物者,元情止有四,主作且受者二,曰热曰冷,热冷属阳,主被且受者二。曰干曰湿,干湿属阴,今任相合,如热干相合成火,火性甚热甚干,湿热相合成气,湿冷相合成水,干冷相合成土。元情有四,元行亦有四也。盖情如性之传种然。若冷与热,干与湿,相反则不能成行,盖相对则必相拒而不相能,于后图可见。

二曰轻重之别,纯体者或轻或重,甚轻者火,甚重者土也。次轻者气,次重者水也。即杂体亦不能外轻重,但不得称为元行耳。要其中甚轻者,以火为主。甚重者以土为主。次轻者以气为主。次重者以水为主也。

三曰元动之别,动中亦有杂有纯。纯动又有三,皆以地心为界。四元行在天地之内,惟地心为至低,在天之中心也。旋动周心,乃诸天之本动也。从心至上,乃轻行之本动也。从上至心,乃重行之本动也。惟轻重又有甚次之别,故甚重至心者土,甚轻至天者火,次重安土上者水,次轻系火下者气。纯动之界惟四。故元行亦惟四也。

四曰杂体之散坏。凡杂体散坏时,必遗其内所含之迹。假如木被火焚时,必有气之烟,水之湿,土之灰,火之炎,渐渐渫出,则岂不验杂体原结以四行乎?否则木之所遗,四行之迹由何发乎?人身所含四液,亦应四行,则验人身,亦为四行所结成耳。禽兽之体亦然。

五曰天体亘古旋动,即宜有不动之体,以为中心,是即地体也。地性甚重,甚浊,得甚低之位,则宜有一甚轻甚洁者对敌之,必火也。两敌体以相反之性,不能相适相近,以生成万物,故复须气、水二行。人居两体之间而调和之,故元行定四,始为至真至纯也。

金、木不得为元行:

或曰:五行之说乃从古立论,今止论四行,而去其金木,请详此理。高一志曰:五行之论,古今多不相同。按前诸论,所谓行者,乃万形之所从出也,则惟元行为至纯也。既纯则必无相杂矣。试观万物之成,概不由金、木,如人鸟兽诸类是也。故金木不得为万物之元行也。然金木之体,皆实有火气水土之相杂,既杂则不能为元行矣。试杂者可为元行,则草石等物俱宜置于元行之列,则又不止于五矣,何独取于金木耶?昔大禹陈谟,特以水火金木土与谷列之为六府,只云“其切于生民者”,《洪范》亦然,未尝谓为元行,及万物之本也,后儒言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乃以为相生之序,此说诚有难以顺非者。夫木中兼有火、土,何独由水生?而火水未生时,木安得以自成乎?如土未生先,木将于何地植乎?夫物之相生,今宜无异于昔也。乃今之水,无土与太阳之火,莫能生木。必先有木,种入土,后以水渍,以太阳照,而后下生根,上萌芽而长成矣。则古昔亦应如是,何无所据而殊其说乎?又木如生火,则木性至热矣。水性至冷,何能生至热之木耶?水既生木,而木生火,水乃祖,火乃孙也,则祖孙何至相反相灭,一不仁、一不肖,至此极也乎?初未有土金木时,独水于何居?存用何器受含乎?金由土生,则与木何异?盖金生乎土内,木生于土上,本皆自土发也。且《易》注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则五者之生,若有先后定序矣。今曰金生水,则金四当先于水一矣。曰土生金,则土五当先于金四矣。火二虽居土五之前,然隔三四,何以生土?木三虽居水一之后,然隔火二,何以承生于水一乎?是其序均难解,故五行之说,似乎性理,无合无据,仍宜前所定四元行之数,为至纯至真也。

行之序:

序者,万物之文也。四元行不杂不乱,得所则安,不得则强上声,强力已尽,自复本所。本所者何?土下而水次之,火上而气次之,此定序也。其故有三:

一曰重、轻。重爱低,轻爱高,以分上下。重轻有甚次之别,因是上之中有下,下之中有上,以分元行之四。盖水轻乎土,气重乎火,水在土之上,气在火之下也。但水曰重而不曰轻,气曰轻而不曰重,较从其众故也。盖水对一土曰轻,对二火、气曰重,气对一火曰重,对二水、土则曰轻也。以是知水必下而不上,气必上而不下也。

二曰和情。盖情相和则近,相背则远。假如干冷成土,湿冷成水,土水以冷情相和,故相近。湿热成气,湿冷成水,水气以湿情相和,故亦相近。干热成火,湿热成气,气火以热情相和,故亦相近。若背情之行,相反则远。假如水冷而湿,火热而干,二情相背,故以相远也。问土火以干情相和而极远者,以土火虽有相和之情,重轻大异,故权衡二,故可以定四行之序。

三曰见试,盖四行之序,目前易试也。火发为焱,常有从下至上尖杀之形,名曰火形。盖不能安下而奋力以上,必向极高是也。气偶入土水之中,不能得安而欲上行,在土为地震,为山崩;在水为沤、为泡,试强一球至水底,忽然突出是也。水若腾在气域,必被强而不得安,迨强力已尽,自归本所。如成雨者,以太阳熏蒸,地湿为云,云稀属气,故轻而浮;云密属水,故重而坠,坠者复其本所也。土入水必下,至水底而后安,或问水多在下,而土在上,何也?曰:上主初造天地时,无山无谷,地面为水所蔽,但欲适物之便,故山峙谷降,水乃流而盈科,如人身血脉周流,非土在水上也,详上论可知也。火较诸行为尊,盖其性与情,皆精于诸行,而其有力,犹强犹远,其功犹大犹广,故其所居之处,宜高于诸行,乃易通达而辅造化也。

行之情:

四元行各有本情:火清而轻,气次之,土浊而重,水次之,故诸行之动,或上或下,由之而异焉。然察之复有可疑者。试观火,或从上而下于气域之中,则火非极轻矣。黄金、水银、黑铅等物,皆重于土。浮石以土为主,而浮于水上,人尸亦然。又海中多岛,流浮不停,则土又非极重矣。西有湖水,投之石木不沉,则水又有重于土者。气非极轻,则稍带重而杂;水非极重,则稍带轻而杂,杂则非纯情矣。以上观之,则四行之情,似未确定,且与上论难合也。虽然,按性理,惟火为极轻,而气次之;惟土极重,而水次之,非由其情之杂也。盖四行之性,虽有清浊之异,而其本,皆至纯无杂。则其情虽异,亦无不纯,惟相较之时,似杂而实无杂也。情随性,岂有性纯而情杂者乎?是以火本极轻,故非至极高弗止;气本次轻,故至于火轮之下即止,而不复欲上。土本极重,故非至极低弗止。水本次轻,故至土上即止,而不复欲下矣。试观水偶在土位之内必上,而气偶在火位之内必下,则岂非其自然之情乎?但所谓气下水上,非真下真上也。盖趋于重物之本位,谓之真下;趋于轻物之本位,谓之真上,乃气从火之中,而反本位,非趋重物之本位,岂宜谓之下耶?水从土之中反本位,非趋轻物之本位,岂宜谓之上耶?惟俗言然耳。或曰四行相较时,似然而实非然。亦通由是则上所设诸疑,可冰释也。若谓火下而出乎本轮之外,是必为上天之势所强,乃诸天旋转所带也。非自然之情也。至金、铅、水银之情,是皆重于所见杂性之土,而不重于深藏纯性之土也。盖诸金之所以重而下者,必得之于土,乃何能以土胜土,而以土之重胜土之重也。惟由于土之或纯、或杂耳。至人尸、浮石,岛浮不沉之情,是皆物内所含之气使然。吾斯所论者,惟元行之纯情而居其所,得其序,姑不及其遇空与序之乱者也。

图3 四行情图

行之形:

或曰:天圆地圆之理已明,但水、气、火疑无定形,似随所居之器以为体。但天以旋运,故宜圆形。四形直行,何须圆耶?曰:此理人皆未经格致尔。但四行形之必圆,其理有二:一曰宇宙之全,正为一球。球以天与火、气、水、土五大体而全成,且天包火,火包气,气包水,水包土,重重相包,则四形之体皆宜圆矣。而天体既圆,其四行之形,理所必圆,无疑也。二曰,四行皆在月天之下,面相切也。若有他行,则火行之上面,或方或尖而不圆,必于月天之下面,未能相切,必致有空阙,为物性所不容也。但四行之上面既圆,则其下之亦然。苟下有他形,则地心之周围亦不成圆矣。地面既无不圆,则其相连之水与气亦无不圆也。

或曰:气上无火,既以地下之火为元行乎?曰:火性至轻,理冲飞诸行之上。若论火轮之形不见者,因元火非如下土焚爇之火,但元火极净极热,因无薪炭供焚之料,以传其光尔。倘遇可爇之物,其光立发,如彗孛,及流火之等可证也。

或曰:四行何取于圆乎?曰:上论天性已详圆形之妙。又圆形存物,方者易散而毁,且非特四行诸天而圆,至于人物肢体、草木、果实,无不皆圆,至滴水成珠,性固欲合以存,不欲散而以致亡也。

或曰:气无声色,疑为无有。曰:无气则天内空矣。地何以恋空而得居其中?万物何以得生?日月星辰何以得外光?又何以隐德养育万生乎?盖物惟联统,庶得相济相保,但空虚是所大忌避也。试风寂时,人急趋走,则前面若有物触之者,此非气而何?又人向空中挥鞭有声,何也?夫声从二物相击而生,若空中无气,则挥鞭亦无声矣。又空中寂静无风,其隙影内,尘埃滚滚,何也?此是气所使之然也。

凡物性多爱圆,水性更甚,试以滴水洒空,入尘者皆成圆体,降为雨雪,亦复如是也。

地之体圆,以月蚀验之,盖月蚀为地影所掩似蚀,月蚀之形既圆,则地体之圆自无疑矣。

行之厚:

地之广厚,何以证之?曰:乃用测法得之,地球面之周广,约有九万里,则用一围三径之法,则地厚有二万八千六百三十六里三十六丈矣。盖地之广,以周天三百六十二度测之,但每度定取地面二百五十里,合而总算,故得地有九万里之数也。

水较地之大小,古今多疑水大于地。俗又云“三山六水一分田”,此言水在地面广阔之大,非谓聚天下之水,有广厚而言也。近考西士涉海者,尝见海中各岛,及探其极深处不过十余里也。且地厚二万八千九百余里,则地大于水也甚晰。即或聚天下江湖川渎之水,不能比一大海,聚天下众海之水较地,又不啻什百矣。

气域之厚,约有二百五十里,何以为证?如太阳摄土、水清气,冲至火轮而止,乃以甚干甚清,易燃而变火。其微者,一燃即散,是为流星。厚者燃不易灭,久悬空中,是为彗孛。此系气之升在最高之域。用法测之,其高不过二百五十里也。使气再高彗孛之上,尚有清气。此气非变于火,亦近火性,当于火域内置算矣。

元火之厚,约有四十六万七千九百五十三里八十二丈。有测法。何以验之?从下面始,则视彗孛,便知气火相分之处。从上面始,则视月轮,便可以测月天与火相分之处也。上下二界已定,则其中之隔处,如指掌矣。然元火必如是宽者,也?曰:一因其甚远于地,一因其甚关于物。倘不然,则其热不足以敌水土之寒。且太阳之光照,亦不足以氤氲宇宙之广大,即人、物亦无由长育矣。然南北二极之下,有半年夜时者,非得空中元火之广博,而万生何由得以长育乎。

或曰:元行各足怀保生物,如气于禽鸟,水于鱼鳖,土于走兽,且火域甚广,独无此功耶?曰:元火在上,怀保生物,其功最高显达。是以地下之火,亦切普育生物也。夫物之生,必欲冷热干湿四元情之和。若无火热之德,则万物何以得育也。然负形之物,火内不能永存者,适见火性甚清甚强,不容他情之杂也。其怀保之功,广显切达,更非诸元行之可比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