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5年，全球气候彻底失控。北极冰川融化导致的超级海啸刚过去三个月，撒哈拉沙漠的沙尘暴又席卷了整个欧洲。在伦敦废墟边缘的临时科研站里，林夏盯着全息投影上不断跳动的红色警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内侧的银色芯片——那是三年前在国际气候峰会上，顾沉亲手为她植入的环境监测终端。
“第七区的净化模块又过载了。“助理小羽的声音带着哭腔，“顾博士已经在净化舱里待了四十七个小时，再这样下去......“
林夏猛地站起身，白大褂下摆带起桌上的资料。全息地图上，泰晤士河沿岸的荧光绿网格正在大片大片地褪色，如同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她冲向实验室深处的环形舱室，金属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叹息。
舱内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顾沉的银色防护服上布满焦痕，纳米纤维正自动修复着背部的破损。他的右手深深插入操作台的生物接口，淡金色的数据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上，在颈后泛着微光的神经接点处汇聚成璀璨的星图。那是他们耗时五年开发的“绿星“系统，通过纳米机械集群重构污染土壤的分子结构，此刻却因为过量负荷发出刺耳的蜂鸣。
“顾沉，停止链接！“林夏扑到操作台前，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飞速敲击。当她触碰到顾沉的肩膀时，防护服表面的电流瞬间刺痛了掌心。
顾沉缓缓转头，虹膜中流转的数据流尚未完全褪去，眼底布满血丝：“夏夏，再给我十分钟。第三净化层的纳米虫群正在和重金属离子链博弈，一旦中断......“
“你会死的！“林夏尖叫着切断了生物链接。顾沉踉跄着跌倒在她怀里，防护服的自动剥离系统启动，露出他左胸那道从锁骨延伸到腰线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在南极冰架崩塌时，为了保护她被金属碎片划伤的。
看着他苍白的脸，林夏忽然想起七年前在麻省理工的那个夏夜。他们躺在屋顶看英仙座流星雨，顾沉指着星空说要打造一个会呼吸的地球，让每个孩子都能在没有雾霾的天空下追逐萤火虫。那时他的眼睛比星光更亮，像捧着珍宝般捧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去看最清澈的极光。
而现在，极光成了奢侈品。上个月在冰岛考察时，他们只看到了零星的绿色光带，在酸雨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凄凉。
“对不起。“顾沉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看到自己手套上的焦痕时猛地缩回，“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
林夏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要的是活着的你，不是英雄。“她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骨处的旧伤，那是在亚马逊雨林被毒藤划伤后留下的，“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等绿星系统成功的那天，我们就去大堡礁潜水，你要给我拍最漂亮的水下婚纱照。“
顾沉笑了，指腹轻轻划过她眉梢：“你总说这些孩子气的事。“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泛起温柔的光。他忽然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唇角——过度使用神经接点导致的反噬。
林夏慌忙取出医疗喷剂，却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变调。小羽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广播里传来：“林博士！顾博士！泰晤士河下游的污染指数突破临界值，纳米虫群正在集体死亡！“
顾沉猛地站起来，防护服自动贴合身体：“走！去净化核心区。“
“不行，你的神经接点已经过载了！“林夏抓住他的胳膊。
“夏夏，你知道的。“顾沉转身凝视着她，眼中是她熟悉的倔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失败，整个伦敦地下水系统都会被重金属污染，五百万人的饮用水......“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林夏看着他走向舱门的背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北极，当最后一块巨型浮冰断裂时，他也是这样的背影，仿佛要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她深吸一口气，激活了腕间的芯片：“启动双人链接模式。“
顾沉猛地回头：“夏夏，你疯了吗？你的神经接点还在恢复期！“
“要么一起去，要么你留下。“林夏直视着他的眼睛，取出自己的防护服，“别忘了，绿星系统的生物兼容算法是我设计的，只有我们同时链接，才能启动应急模式。“
顾沉盯着她看了三秒钟，忽然笑了。他走回来，亲手为她扣上防护服的锁扣：“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说好，这次之后，我们必须休息一周——去瑞士看阿尔卑斯山的新雪，就像我们第一次约会那样。“
林夏点头，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输入密码。当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生物接口上时，金色的数据流如活物般爬上他们的手臂，在胸前交汇成一颗小小的绿星。
实验室的巨型落地窗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那是净化核心启动的信号。在数据流的海洋中，林夏感受到顾沉的意识如温暖的潮水将她包围。他们的思维在纳米网络中交融，共同操纵着万亿计的纳米虫群，对抗着如黑色毒雾般的重金属污染。
在意识的深处，她又看到了那个夏天的麻省理工。顾沉站在草坪上，向她举起一片被纳米机械修复的枯叶，叶片上的脉络闪着微光，像流淌着星星的河流。他说：“夏夏，你看，科技和自然可以共生。“
此刻，泰晤士河底的黑色淤泥正在缓缓褪去，露出细沙下闪烁的荧光藻类。顾沉的意识传来一阵愉悦的波动，像孩子般雀跃。林夏忽然明白，他所执着的，从来不是成为英雄，而是让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重新拥有孕育生命的能力。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净化后的河面上时，两人同时从链接中退出。顾沉踉跄着抱住林夏，两人的防护服上都闪烁着细碎的金光，那是纳米机械残留的痕迹。
“成功了。“林夏喘息着说，看着全息地图上重新亮起的荧光绿网格，“第七区的净化率达到了 97%，地下水系统的重金属含量降到了安全线以下。“
顾沉低头看着她，眼中倒映着她脸上的金色光点：“夏夏，你知道吗？刚才在链接里，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哦？“林夏挑眉，“是大堡礁的水下婚礼，还是阿尔卑斯山的雪景？“
“都不是。“顾沉忽然单膝跪地，在防护服的口袋里摸索着，“我看到的，是我们的孩子在草地上奔跑，周围是重新生长的白桦林，天空蓝得像你最爱的矢车菊。“他终于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镶嵌着合成蓝宝石的戒指，“夏夏，嫁给我吧。等绿星系统覆盖全球的那天，我们就生一堆孩子，让他们在真正的蓝天下长大。“
林夏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想起昨天在废墟里捡到的那个布娃娃，残缺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她曾以为，在这样的世界里，谈论婚姻和孩子是件奢侈的事。但此刻，看着顾沉眼中跳动的希望，她忽然相信，他们真的能为未来创造一片绿洲。
“好。“她伸出手，任他为自己戴上戒指。蓝宝石在晨光中闪烁，像一颗小小的星辰，“但你要答应我，以后每次链接，都要和我一起。我们是搭档，也是彼此的依靠。“
顾沉站起来，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永远。“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小羽冲进来，脸色苍白：“顾博士！林博士！刚刚收到国际环境署的紧急通知......“
“怎么了？“顾沉皱眉。
“南极的新奥罗拉科考站失去了联系。“小羽吞咽着口水，“卫星图像显示，那里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黑色区域，所有电子设备都失去了信号，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林夏和顾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新奥罗拉科考站，是他们在南极设立的绿星系统中枢之一，存放着最核心的纳米机械母巢。如果那里出了问题，整个南半球的环境治理计划都将崩溃。
“准备飞船，我们立刻出发。“顾沉转身走向装备区，“通知国际空间站，让他们调取南极区域的最新卫星数据。还有，联系悉尼的实验室，启动备用母巢的激活程序。“
林夏拉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顾沉刚要开口反对，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点头。他们迅速更换装备，在离开实验室前，顾沉忽然驻足，看着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那是他们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绿星系统覆盖进度。南极大陆上，代表净化完成的绿色正在一点点蔓延，却在新奥罗拉附近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缺口。
“会没事的。“林夏轻声说，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解决。“
顾沉低头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露出微笑：“对，我们一起。“
当他们登上垂直起降飞船，飞向南极上空时，夕阳正将云层染成血红色。林夏望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想起顾沉刚才说的未来——孩子在草地上奔跑，白桦林沙沙作响，天空蓝得像矢车菊。她知道，这条路或许充满荆棘，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任何挑战。
飞船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夜空，载着两个怀揣希望的人，飞向未知的挑战。而在地球的另一端，新奥罗拉科考站的废墟中，某个黑色的身影正缓缓站起，眼中闪烁着不属于人类的幽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