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章初雪后的琴社密语
初雪恰似一位不期而至的精灵,在夜色的掩护下轻盈飘落,为古朴的浮玉山悄然披上一袭素净的薄纱。那棵饱经岁月洗礼的百年银杏,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隐者,枝桠间垂挂的冰晶,在熹微晨光的轻抚下,折射出细碎且迷人的虹彩,恰似繁星碎落人间,熠熠生辉。
沈浩南静静地趴在窗台边,日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膝头摊开着一本速写本,他手中的铅笔正全神贯注地在纸面上来回游走,专注描摹着石碑前那一串串交叠的脚印。每一笔,似乎都在试图将这雪后清晨独有的印记,深深镌刻进画纸,成为永恒的纪念。就在这时,母亲那带着几分急切又满含嗔怪的声音,从厨房悠悠传来:“臭小子,别再磨磨蹭蹭啦!赶紧把你爸偷偷藏起来的毛肚拿过来,可千万别让你刘雪阿姨瞅见!”
沈浩南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抹带着孩子气的笑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半枚温润的玉佩,故意拉长语调,高声回应道:“妈,您瞅瞅您围裙上那别具一格的古琴纹,可还是我亲手绣上去的呢。这会儿反倒嫌我动作慢啦?”厨房里,蒸腾的热气弥漫开来,仿若一层轻纱,将母亲的身影温柔笼罩。只见沈母佯装嗔怒,抄起手中的锅铲,作势要朝沈浩南挥去,嘴里念叨着:“还好意思提!当年你把我心爱的真丝围裙,剪成了护腕的布料,害我被你刘阿姨笑话了足足半年!”话虽说得严厉,可那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却泄露了她心底深处的柔软。她又怎会忘却,儿子初中时,偷偷拿了她的绣线,在护腕上歪歪扭扭绣出的那朵半开的茉莉,如今正稳稳地戴在刘雪的手腕上,默默见证着两个孩子之间纯真的情谊。
“浩南哥!”一声清脆的呼喊骤然响起,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陈雨欣那俏皮的炸毛马尾辫,率先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周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高高举起手机,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浩南哥,你快瞧瞧这张照片!沈阿姨二十年前在琴房偷吃辣条,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的时候,藏辣条的琴谱里,竟然还夹着你的满月照呢!”众人纷纷闻声望去,只见手机屏幕上,年轻时候的沈母身着略显泛黄的校服,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情,正手忙脚乱地将辣条往《梅庵琴谱》里塞。而在琴谱的角落,一张红彤彤的婴儿照片格外醒目,那正是襁褓中的沈浩南,肉嘟嘟的小脸,可爱至极,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一捏。
沈浩南瞅准时机,眼疾手快地偷偷夹起一片毛肚,企图“浑水摸鱼”。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母亲的火眼金睛。母亲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抬手轻轻拍开他的手,嗔怪道:“小混蛋,你小时候可比这调皮多了!还记得四岁那年,你非要把茉莉花瓣塞进刘雪的琴盒,结果害得她的琴弦都生霉了,最后你自己反倒哭了整整三天!”沈浩南听着母亲的数落,不禁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刚才在琴房的那一幕:刘雪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他送的鹿筋弦,弦尾系着的银杏叶书签,竟是用他初中课本上的插画精心折叠而成的。这份别具匠心的心意,让他的心底涌起一阵暖意,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轻柔地抚摸着心房。
傍晚时分,“陈记茶寮”里弥漫着浓郁醇厚的牛油香气,袅袅升腾,氤氲在整个空间。沈母系着那条带着补丁的围裙,围裙上歪扭的古琴纹,是沈浩南去年手工课上的“得意之作”。此刻,她正动作娴熟地往火锅里涮着黄喉,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生活的烟火气。刘母则身着一袭墨绿色的旗袍,领口处闪过一丝银链的微光,为她增添了几分温婉的气质。沈浩南不经意间抬眼,瞥见刘母颈间的吊坠,那独特的形状,竟与自己口袋里的玉佩恰好能够拼成一个完整的琴尾雕花。这奇妙的巧合,宛如命运的安排,让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阿姨,”他忽然想起陈雨欣之前偷拍的照片,带着一丝好奇,开口问道,“您和我妈当年在浮玉山刻‘陈刘琴约’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的小名给刻错啦?”
刘母正咬着一片毛肚,冷不丁被烫到了嘴,却还是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你妈呀,非要把‘浩南’刻成‘浩男’,还是我偷偷给改过来的呢!”沈母听了,脸瞬间红了起来,佯装生气地扔来蘸料碗,笑骂道:“臭小子,竟然翻起旧账来了?你上周还把刘雪的琴谱画成篮球战术图,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在茶寮里回荡,温馨的氛围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而此时,沈浩南不经意间注意到,母亲悄悄从围裙的深处摸出一张纸,那正是他昨晚曾瞥见的泛黄信纸。这一细微的举动,让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无数个问号。
雪粒子如同灵动的小精灵,簌簌地撞击着木窗,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仿佛在演奏一首冬日的乐章。就在这时,林修抱着琴谱,推门而入。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他一同闯进屋内,他围巾上的银杏叶轻轻飘落,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恰好落在沈浩南的速写本上。“沈同学,你的速写水平进步相当明显啊,”林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画中交叠的玉佩上,由衷地赞叹道,“尤其是护腕上的‘SH’绣字,和当年沈阿姨绣给刘阿姨的款式,简直如出一辙。”沈浩南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惊,这才想起母亲的抽屉里,确实收着一个旧护腕。难道在这看似普通的护腕背后,还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愈发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火锅里的红油欢快地咕嘟咕嘟翻滚着,似乎也在为这场温馨的相聚而欢呼雀跃。沈母突然一脸神秘地掏出一张老照片,眼中满是怀念与温柔:“来,孩子们,给你们看个宝贝。”照片里,二十岁的沈母和刘母趴在浮玉山的石碑上,脸上洋溢着青春洋溢的笑容,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们的眼中熠熠生辉。碑角新刻的“陈刘琴约”旁,还用红漆画着一个小巧的篮球和一把精致的古琴,这熟悉的图案,不正是沈浩南如今速写本里的经典元素吗?“当年我们就说好了,等孩子们长大,就让他们带着玉佩来认祖归宗,”刘母指着照片的角落,感慨万千地说道,“没想到浩南把护腕绣成了篮球小人,反倒暗合了当年的约定,真是奇妙啊。”
夜深了,城市渐渐陷入沉睡,万籁俱寂,唯有琴房的灯光依旧明亮,宛如黑夜里的一座灯塔。沈浩南坐在台灯下,专注地修改着速写。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往他的保温杯里添上温热的柚子茶。那热气腾腾的柚子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妈,”沈浩南盯着画中护腕上细密的针脚,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您和刘阿姨的玉佩,是不是刻着‘梅庵’和‘诸城’啊?”沈母温柔地摸了摸他后颈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就像小时候那样,轻声说道:“傻孩子,护腕上的茉莉是‘梅庵’的半开式,你绣给刘雪的篮球小人,袖口还藏着‘诸城’的琴徽呢。这些呀,都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情谊和约定。”
初雪在黎明前悄然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声的故事。沈浩南的速写本上新添了一页:画面中,母亲们在石碑前刻字的背影与两个少年的剪影相互重叠,仿佛时光在此刻交织,过去与现在完美融合。他轻轻抚摸着纸页上那一道浅浅的折痕那是刘雪今晚凑过来看画时,发梢扫过留下的痕迹,仿佛还带着少女淡淡的香痕。这一抹香气,仿佛也将刘雪的温柔与俏皮,永远地留在了这张画纸上。书包里的银杏叶钥匙扣,不经意间硌了一下他的手肘,钥匙扣刻着“琴瑟和鸣”的背面,还藏着他新绣的迷你篮球小人,承载着他未曾说出口的青涩心意。
走廊尽头,陈雨欣举着手机,强忍着笑意,肩膀微微颤抖。手机屏幕上,定格着沈浩南偷偷塞毛肚给刘雪的温馨画面:两人的护腕在火锅升腾的蒸汽中轻轻触碰,“SH”与“LX”恰好拼成一个完整的琴徽,宛如命运精心安排的一场奇妙邂逅。而在照片的边缘,沈母正把玉佩放在刘母掌心,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