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夜裁缝铺

我坠落在永夜深渊的鲸骨沙地上，怀中的冰晶鳞甲正在吞噬月光。沙粒间竖立的碎镜映着不同时期的我——某个画面里，我正把时之核塞进鲸鱼尸体的眼眶，这大概解释了为什么沙地闻起来像腌了三百年的咸鱼。

“星霜大人。“阴影里浮出个戴鸟嘴面具的裁缝，他手中的骨针穿着我的银发，“您预约的寿衣改尺寸服务到了。“

我拍开他量腰围的皮尺：“你们深渊客服部能不能换句台词？三百年前我来时就...“

沙地突然塌陷。裁缝的针线盒里飞出无数记忆布偶，每个都缝着凌苍的脸。它们哼着安魂曲将我拽向地缝，我顺势掏出鳞甲划破布偶肚子——棉絮里掉出七百年前的婚礼请柬，新郎名字被血渍晕染成星芒的笔迹。

“你们情报科就这点创意？“我把请柬叠成纸飞机射向裁缝，“凌苍的棺材板都压不住抄袭耻...“

纸飞机突然自燃，灰烬拼出圣域密令：【即刻清除SKL-000号污染源】。深渊穹顶降下青铜雨，每滴雨珠里都囚禁着个发狂的琉璃复刻体。

我踩着坠落的雨滴跃向鲸骨塔，塔身斑驳的铭文突然活化。那些被我遗忘的时溯者密语，此刻正用凌苍的声音控诉：“第一千二百次轮回，你偷换了我的止痛药...“

“小气鬼。“我踹开锈蚀的塔门，“后来不是赔了你一罐蜂蜜？“

塔内陈列着三千套未完工的嫁衣，每件都别着死亡证明。当我在第七百二十一件嫁衣里摸到硬物时，整座塔开始坍缩——藏在裙撑里的青铜蜂鸟突然复活，它叼着的冰晶钥匙正插在我腰间酒壶上。

“死醉鬼...“我灌了口发霉的梅子酒，“连藏钥匙都要玩谐音梗。“

钥匙插入塔顶祭坛的刹那，深渊裂开猩红的眼瞳。那些坠落中的复刻体突然拼接成巨大人偶，她颈间的编号SKL-000泛着血光，手中绞刑索竟是用我的年轮刻印编织而成。

“终于见面了。“人偶的声音带着九千次轮回的回响，“残次品就该乖乖当针线包。“

我扯断嫁衣的金线缠住她脚踝，顺势滚进突然开启的暗门。当人偶的利爪撕碎最后一道屏障时，暗室里的鲸油灯突然自燃，映出墙上凌苍的涂鸦——他画了只穿婚纱的企鹅，旁边标注：

【逃生通道在嫁衣第一千件】

...

第一千件嫁衣的裙摆里缝着星图。我刚扯开金线刺绣，整件婚服突然活过来将我裹成木乃伊。人偶的绞刑索趁机缠上脖颈，SKL-000的瞳孔里旋转着九千个我被献祭的画面。

“你缝衣服不剪线头？“我朝人偶喷出含在嘴里的鲸油，火折子从袖口滑落。

烈焰顺着绞刑索烧向人偶本体时，嫁衣内衬突然浮现凌苍的血书：【低头】。我猛地弯腰，人偶挥空的利爪劈开墙壁，露出后面尘封的冰窖——七百坛贴着“合卺酒“封条的酒缸整齐排列，坛底沉着不同时期的时之契碎片。

“你们婚庆公司挺能藏啊。“我踹倒酒缸，琥珀色的酒液融化了人偶的青铜关节。SKL-000尖啸着解体，每个复刻体残骸都在酒液中映出真实死因：有的被缝入傀儡核心，有的制成活体阵眼，最年轻的那些甚至还没睁开眼就被肢解成实验材料。

冰窖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圣歌。我顺着声源撬开地砖，发现下面埋着凌苍的脊椎标本——每节骨头都刻着婚礼誓言，第七颈椎处镶嵌的冰晶里，封存着我某次轮回逃婚时砸碎的神像。

“找到你了。“鸟嘴裁缝从标本后转出，手中的剪刀泛着尸油光泽，“大祭司吩咐用您的皮囊补完SKL-000...“

我抡起酒缸砸过去：“你们圣域就逮着一只羊薅毛？“

缠斗中裁缝的面具碎裂，露出星芒布满缝合线的脸。她的右眼珠是凌苍送的定情信物，此刻正渗出混着冰晶的血泪：“你以为他真舍得为你死？看看这个——“

她甩出卷浸泡尸油的婚书，凌苍的笔迹刺破谎言：【与星芒缔结永世契约】。冰窖开始塌陷，酒液中的时之契碎片突然汇聚成剑，剑柄处浮现的刻印竟与星芒手中的婚书同源。

我握着时之契凝成的剑，剑身却自发转向星芒。她的婚书在魂火中舒展成铠甲，那些用我前世血肉织就的护心镜，此刻映出凌苍与她在祭坛拥吻的画面。

“他每世轮回都与我缔约。“星芒的指尖抚过铠甲上的合欢花纹，“你才是插足的赝品。“

深渊开始剥离我的记忆。婚纱一件件灰飞烟灭，鲸骨塔化作聘礼清单，连怀中的鳞甲都褪成普通鱼鳞。在最后一块记忆碎片消散前，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剑刃——凌苍教过的破咒术，用最笨的方法。

血珠滚过剑身的刹那，契约文字突然倒转。那些藏在婚书夹层的星图显现，凌苍用密语写着：【契约对象实为SKL-000】。星芒的铠甲应声龟裂，露出心口处跳动的克隆核心。

“你不过是个高级替身。“我把剑尖抵在她核心，“凌苍真正的契约，是和所有时溯者复刻体签订的——“

深渊突然响起警报般的鲸歌。所有复刻体残骸腾空而起，拼合成遮天蔽日的琉璃巨像。她的指尖缠绕着从我身上剥离的记忆丝线，轻轻一扯就让我跪倒在地。

“那就看看...“巨像的声音由九千个我叠加而成，“...本体能否战胜量产型。“

濒临溃散时，我摸到鳞甲内侧的刻痕——凌苍用指甲划的求救信号。当我把鳞片按进心口，深渊底部突然升起他亲手打造的青铜鹊桥。桥身上的涂鸦还新鲜如昨：【私奔通道，限时开放】

我拽着星芒跳上鹊桥，在万千复刻体的追击中点燃魂火。桥体分崩离析的瞬间，凌苍预设的传送阵启动，将我们抛向记忆长河最浑浊的流域。

“替我带句话...“星芒在消逝前突然换上凌苍的神情，“...梅子酒第三百坛下面...“

我在湍急的河水中捞起漂流瓶，瓶中信笺画着凌苍的Q版头像，对话框里写着：

【当前轮回进度：9999/10000】

【最终关卡道具：我的真心】

【领取方式：吻醒任意克隆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