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纨绔子弟

【绛珠阁】

坐落江边的三层小楼朱栏青瓦，雕梁画栋。

江雾弥漫，笼罩住散发着靡靡红光的小楼，一轮琼月下，诗韵自生。

推门而入的刹那，扑鼻的沉香夹杂着炙烈的喧闹声如潮水一般涌来，令一日奔波未歇的邢羿一阵迷眩。

阁楼内，用来待客的一楼、二楼座无虚席，不少客人只在夹缝中站着也不愿离去。

这让一日滴水未进的邢羿想趁机用个晚饭的愿望也落了空。

眼前人头攒动，邢羿也不指望有人招待自己。

他目光逡巡，寻了空，艰难‘蠕动’，好一会，才在一方栽荷青缸边上找到个空隙立足。

“嘻嘻，宋公子，您可有计较，这第四株灵络，究竟是属于哪一系？”

三面环着粉帐的藻井下，高台上，身姿丰腴、妆容妖艳的老妈子一声娇笑，顿时将阁内气氛又推上一个高潮。

“是啊，宋公子，别发愣了，猜一个吧！”

“再磨蹭下去，妖妖姑娘可就要就寝了！”

“就是猜错了，明日再接着来呗，您老不是差钱的主！”

看热闹的客人纷纷起闹，哄笑声似要将阁顶震翻！

邢羿目光从三楼一间雕花窗扇半掩的房间收回，与众人一道，看向高台前独坐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大约二十上下，面容清秀，上身套着灰白色的皮甲，下身却是条休闲样式的阔腿裤，搭配稍显古怪。

这位宋公子对众人调侃充耳不闻，只像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般死死瞪着藻井上悬吊而下的一排样形各异的灵络，喘着粗气！

而青年身后站着的位须发皆灰白，嘴角噙着一缕无奈苦笑的老者，应当就是宋伯的姐夫了。

“老兄，叨扰了--”

瞧了几眼，邢羿收回目光，对身边一位壮硕汉子拱了拱手，客套相询，

“敢问这位宋公子是在做什么呢？”

正忙着起哄的壮汉抽空瞄了眼邢羿便挪开目光，

“外星来的，没见识过赌灵？”

邢羿自然不会不知道赌灵，却仍客套笑道，

“老兄真是好眼力，还请不吝赐教！”

一句恭维，壮硕汉子登时来了为人师的兴致。

他把脸凑了过来，兴致勃勃指着藻井下悬吊的五株一品灵络，

“嗨，客气...所谓赌灵，就是猜未鉴定过的灵络属于本源、幻源、魂源、法源、空源五源系中的哪一源属。

小兄弟应当知道，不论几品灵络、源络，皆是灵蕴内敛，除非经析灵师鉴定，否则任你是几境灵徒，也瞧不出源属，所以，就有了这【赌灵】的博戏！”

“原来是这样--”

邢羿赞叹似的点了点头，

“那这位宋公子只是在赌灵？”

“嘿嘿！”

壮汉嘿然一笑，

“绛珠阁每日只会放出一组，共计五株非大众货色的一品灵络，以买扑来定参与资格。

只要你能猜中一株灵络源属，便可免一顿酒钱，要是能连中三株，便能赢走十枚氰币！”

“呵呵，原来如此--”

邢羿对着三楼半掩窗户的房间笑了笑，又望向众人视线焦点，

“但这位宋公子可不像是为了顿饭钱和十枚氰币就魔怔的主？”

“自然不会，这位豪主近十天来光为了买扑，差不多就丢进去近百枚氰币！”

壮汉眼中亦是划过惊叹，随即笑容猥琐，

“人家是想连中五株，当妖妖姑娘的入幕之宾...嘿嘿，就是这小子运气不太好，十来天了，今晚还是第一次连中三株...哎，小兄弟，你听说过妖妖...”

啪嗒！

倏地，纠结半晌的宋公子站了起来，将手上价值不菲的掐丝珐琅冰裂纹酒杯砸在地上，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这第四株，我猜是空源系灵络！”

喧闹声在戛然而止几息后猛然喷发，

“快去像妖妖小姐讨要答案！”

宾客们亢奋的嚎叫声中，一位扎着双丫髻的仕女匆匆走进房间，半晌，捧着一方穹晶匣子走了出来。

台上的老妈子迫切接过匣子，取出一方氰砂锭。

“哎呦喂！”

只扫了一眼，老妈子登时欢天喜地的叫唤起来，就像自家要出嫁一般，

“要老身说，公子定是要和妖妖姑娘于今夜喜结良缘了...中了，这第四株中了！”

说着，便将镌刻着答案的氰砂锭展于众人看。

“真的中了！”

邢羿身边的壮汉这时倒失魂落魄了起来，

“不会吧...妖妖姑娘那般...那般...的不染凡尘的清倌人，该不会真的...真的...”

不染凡尘？

邢羿抿了抿嘴唇，不发一言。

他不再理会怅然若失的壮汉，只打量着台前的公子和他身后，此来境方城要寻的赵管事。

猜中第四株的宋公子并不如外人预料那般的欣喜若狂，反倒似一场酣战后的精疲力竭，只是--

那对染着血丝的眼瞳紧紧盯着最后一株形似老参，幽光氤氲，身套青色灵环的灵络。

连中四株，这可是六百二十五分之一的几率，若想再猜中最后一株，着实不易！

“公子，就随便猜一猜吧--”

见他这般专注，身后的赵管事苍老面容愈发无奈。

眼前这位小主自从意外见了这绛珠阁的妖妖小姐一眼后，自此便若被夺了智一般。

半月以来，茶饭不思，心神不宁，每晚就耗在这绛珠阁里，非要再见佳人一面。

再如此下去，说不得要大病一场。

“--若没猜中，老朽便私下里去会会这老鸨，多予些钱财，让她去与妖妖姑娘交涉一番，想来，妖妖姑娘也不会不卖安冥堂的面子。”

老管事的无奈之语入耳，却让宋濂一惊，他登时回过神来，大摇其首，颇为不悦道，

“不妥，以势压人，这岂不是坏了妖妖姑娘的规矩...惹得妖妖姑娘不高兴怎么办？！”

赵管事呼吸一滞，险些没气的吐血！

妓院里的一个妓子，哪来的这么高风亮节，眼下种种，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手段而已。

“公子...”

赵管事咬了咬牙，还欲再劝，却忽而察觉有些不对。

他眉梢顿凝，侧眼旁观，却见十几步外，一身形削瘦，面貌俊逸的青年人正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

见这位赵管事注意到自己，邢羿稍一思忖，旋即，在老管事警惕的目光下，艰难挤开人群靠近。

“阁下是？”

邢羿方踩进那宋公子周围空荡，赵管事便面色冷淡的迎了过来，挡在邢羿与宋公子之间。

而邢羿只觉一股厚重气息拦在身前，片寸不得再近。

“在下界杭镇分堂邢羿，见过赵老先生。”

顺势停步，邢羿不卑不亢，拱手致意。

“邢羿？”

赵管事一怔，他上下打量邢羿两眼，眉心惊疑不散，但神色却立刻温和许多，

“吾那妻弟曾在信中提及过你...怎么，是他让你来寻我？”

“的确有要事相托赵老先生--”

邢羿颔首。

“是吗？”

赵老管事沉吟，他眼角余光掠过四周，不少客人已被邢羿和他二人吸引，正好奇的打量着。

侧身瞄了眼母星的这位公子，赵老管事心中更是无奈叹息。

这位纨绔子弟连二人说话的动静都未在意，只眼巴巴的瞧着台上最后一株灵络，暗自咬牙纠结。

将这位老管事为难看在眼里的邢羿微微笑了笑，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宋公子，这最后一株灵络，便由在下来替你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