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可以切身体会古斯此刻的感受。
毕竟这种被自己造的‘神’当面斥责的事,自古少有。
但……祂,真的是神吗?
古斯心中产生了少许疑虑。
之前他就怀疑帮派内部被安插了钉子。
若是如此,那么即便是自己亲眼目睹的‘神迹’,也未必就那么真实。
起码在他曾观摩过的同行举办的‘盛宴’当中,利用致幻药剂和信息素叠加,再使用最新的全息投影以及细心入微的编排,从而达到以假乱真的‘神降’并非完全不可能。
据传,一部分皇后区的富豪和权贵们就曾办过几场这类仪式。
大剂量的致幻药通过喷雾释放,加上群体潜意识的影响,不少人都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天使’!
但古斯作为那场宴会的技术支持方,自然知晓一切的真相。
只不过是收割中产及富豪资产的一场秀而已。
当日在场的教徒当中起码掺杂了六成的心理暗示师,不停地为他们塑造‘此地并非凡俗’的想法,成功的让数十人同时见证了‘神的苏醒’!
可见,人类的科技手段已进步到触摸超凡的边界。
古斯无法确信自己双眼目睹的皆为真实。
……
他迟疑的态度映入宁田的眼眶,自然是推算出此人心中的想法。
然而他却并没有什么展示神迹,彻底收服这个教派头子的打算。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且能把握住的人的。
宁田轻叹一口气,右手虚招,空气中忽而传来一股灼烧的热浪。
一张‘驱火符’可以让他在几乎不消耗灵力的情况下,召出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焰。
在房内众人煞白的脸色下,青蓝色的火团释放出高达一千多度的温度,带着几乎燃尽一切的威势呼啸着冲向呆滞的古斯!
“圣使大人!”
几名教徒吓得瞠目结舌。
从圣使出现到现在,只不过说了短短一句话而已。
祂宣判了古斯老头的罪行,随后就毫不留情的降下天罚,要彻底抹去他!
太可怖了!
这便是神的怒火吗?!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古斯的体内疯狂分泌肾上腺素,他再也不敢向这位‘未知的神祇’流露出半丝不敬之色,干脆利索的噗通跪下哭喊着道:“圣使饶命,宽恕你愚蠢的羔羊吧!”
“卑微的我发誓终生虔诚供奉您,完全以您的意志为准,绝不再做任何让您感到失望之事!”
‘嗤——’
火焰在他的额头前停滞住了,剧烈的疼痛从眉心传来。
一股难闻的炙烤味传入鼻腔之中。
古斯疼得眼泪鼻涕疯狂飚溅,浑身瑟瑟发抖,却强行用绝强的意志力让自己的膝盖宛若钉死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他的颅顶被灼烧得皮开肉绽,直到宁田挥了挥手,青色火焰才猛然散去。
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古斯终于相信了眼前的黄种人外貌的神祇,的确掌握了某种货真价实的‘神力’。
他非常庆幸自己跪得还算快。
看起来,这位神祇压根就没打算留手。
那团火焰距离自己至少还有数十公分,就险些烧烂了自己的脸皮。
若是真让它扑上身来,那么古斯相信,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第一个被神罚烧死的罪人。
宁田静静注视着这个高瘦黑人,灵力从眼部经络按着某种特定的韵律路线游走,产生了能看透虚幻直窥真实的法力。
在古斯的头顶,强烈的情绪波动组成了一张满是劫后余生与狂热兴奋交叠的面孔。
这便是《餐气筑基法》中所提到的百气之一,人气的一种了。
人食米,鬼食香,仙食气。
食气者,神明而寿。
在宗门内的记载中,任何修行者初步修行,都要从食气开始。
不同的筑基法门,有着不同的食气要求。
譬如五雷神霄剑宗,就需要收集雷气入体,打通经络,练成雷体,修习剑法为主。
而黄鬼门的弟子,则主要食‘人气’。
他们认为,人体内部有大药,心中欲念无穷无尽,有着各类神奇的妙用。
恐慌、惊惧、兴奋、欢欣、绝望……
这些情绪组成的人气通过特定的方式收集起来,然后再炼制成香,就可以加速修炼。
也就是目前他在炼器峰能享受到的基础宗门福利之一,人香。
这种修士以秘法凝炼情绪而成的香篆,点燃后能在周身聚起灵力涡旋,其功效堪比灵石。
就拿他所在的炼器峰血奴来说,数十人加起来每日修行配额不过拇指长一根人香。
但在那殿中短短一刻钟的食香淬炼,已足够他们这些血奴提炼出当日上贡所需的灵力。
若想再进一步,那要么就忍受百倍迟缓的苦修,在灵气稀薄处硬生生打磨经脉。
要么就得自掏腰包购置人香。
或者,自己收集情绪和资源,纯手工制作。
在宁田所处的修真界,几乎人人都会炼制各类灵香。
入道典籍上开篇就会记载出此门功法所需的‘气’要如何鞣制成香。
而黄鬼门之所以会如此压榨门内弟子。
根据宁田推测,可能主要的原因也是宗门要提炼出他们每日紧张、担忧和畏惧的情绪以制香。
毕竟自从修真界灵石矿脉干涸之后,灵石就从修炼资源逐渐转变成了通用货币,价值大大提高。
很少还会有人舍得将灵石用来辅助修行。
宁愿花大力气四处搜寻百气,入体淬炼修行。
而宁田之所以这么快就急着穿回来的目的之一,也是想搜集各类情绪,尝试着自己制香修行。
小试牛刀,在利用古斯来检验这方世界的人气提炼状况之后,宁田十分满意。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采集情绪,但显然这方世界的欲念更多,更杂。
除了当初被黄鬼门抓上飞舟之时,宁田就很少再见到这种人身上极为纯粹的恶念了。
简直就是……魔修的圣地啊!
话不多说,宁田当即掐诀,打开储物袋。
半空之中突兀出现一只玉瓶,朝着古斯一吸,他顿时感到肠胃一阵恶心翻涌,哇一声呕出许多胆汁和黄液,身体虚弱无比躺在地上直叫唤。
圣使又在折磨教主大人了……
几名黑皮教徒脊背绷得如弓弦般僵直,尽管地上粗粝的石砖硌得膝盖生疼,却无一人敢挪动半分。
他们屏着呼吸将脸贴向地面,喉间干涸得发紧,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吞咽唾沫的声响都小心翼翼,唯有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砸在石砖上的脆响。
唯恐惊扰了表情冷漠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