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借命人
- 冥司直播,玄学大佬当警察
- 云深见山云
- 3489字
- 2025-04-22 09:25:20
刺眼的白光湧入識海,像是有人撕開了一層封膜,把他從死境拉回人間。禹宸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斑駁的天花板、滲水的牆角,以及一根正滴水的冷氣排水管。鐵架病床下有積水痕跡,空氣中混著消毒水與微弱的血腥味。
他沒有立刻動。
魂魄與身體尚未完全融合,稍一用力,便會激起反噬。靈識掃過五臟六腑,他能清楚感受到這具肉體的每一道傷痕:胸腔內有槍傷未癒,肋骨斷兩根,肝臟有撕裂,經絡堵塞,氣血沉寂,像一副即將崩壞的舊軀殼。
他閉氣調息,將那縷殘魂穩穩壓入識海深處,確保自己掌控主導。
門外傳來幾聲急促腳步,不久便有三四名穿著便服的警員湧入病房,個個神情激動。
「我靠,你真的醒了!」「嚇死我了,禹宸,那天你倒下的時候我差點以為……」「醫生說你命大,居然能回來。」
他們的語氣帶著驚訝,也有壓抑不住的喜悅與鬆了口氣的感覺。有人還把手裡的咖啡灑了一地,卻渾然不覺。
「你知道嗎,咱們整個分局都去捐血了,就等你能撐過來。」「你小子這命硬得跟鐵一樣,換個肝都沒你這麼硬的命。」
禹宸看著這些人,一時沒說話。
他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情緒,這些不是屬於他的朋友、不是他共事過的同僚,卻因這具身體的過去,對他表露出真切的在乎。
他終於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回了一句:「……讓你們擔心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那不是他本來的手骨線條,但血液與靈識已緊緊相纏。他察覺到,這具軀體對他的排斥正在減弱,一部分是因為他強壓住了魂燼,一部分是因為有某些記憶,在試圖與他對接。
「徐禹宸。」
那個名字,不屬於他,卻在耳邊被喊了出來。
腦中一瞬間劇痛,像是有人將數百張畫面砸進他腦海奔跑、抓捕、槍聲、鮮血,還有一份未完成的偵查報告和一段壓在抽屜底的錄音:「……這案子不對勁,如果我出事,去找江河。」
這記憶不是他的。
但這身體是。
禹宸深吸一口氣,那些情緒與記憶如浮塵沉入,他眼神微動,已接受這具軀殼原有的一切。他不知道「徐禹宸」是否有遺憾,但如今,這些都成了他的責任。
他張口,低聲道:「我醒了。」
門口忽然一陣騷動,剛才還站在牆邊的其中一人一拍額頭。
「靠,我得打電話給隊長!」說話的是個寸頭男警,身材壯碩,眼下有一道新縫的疤,名叫羅慶澤。「他這幾天都快沒睡,連病房都不敢離開太久,就怕你醒來我們沒人守著。」
「欒隊肯定會罵我們沒眼力見兒。」另一人笑了出聲,是個戴眼鏡的瘦高個,語氣輕快但明顯鬆了口氣,叫高子謙。「他前晚還打地鋪睡在醫院門口,嘴上不說,其實比誰都擔心你。」
「早跟你說我們這傢伙命硬吧!」第三個開口的是個短髮女警,名叫林意,她雙手叉腰站在病床邊,笑得眼尾都彎了起來。「連槍傷都搞不定你,下次抓犯人記得帶我們一起,別再自己衝第一。」
他們的語氣都在努力讓氣氛輕鬆點,但語尾還是壓不住地顫,像是剛從某種極度恐慌中逃出來。
禹宸看著這些人,腦海裡閃過原主殘留的畫面,酒桌上吵鬧、辦案時互相掩護、某次夜巡時林意在車裡睡著還把手銬鎖自己手上……那些記憶雖然不是他親歷,卻真切得讓人難以抽離。
他點點頭,沙啞著聲音說:「我還在。」
欒昭嶽,第二重案分隊的總隊長,嚴格寡言,脾氣古板,卻是所有人眼中最值得信任的那一位。他是徐禹宸警界路上的引路人,但他們的關係遠不止如此。
多年前,一場跨區稽毒行動釀成槍戰波及無辜。徐禹宸的父母皆為普通百姓,在那場交火中不幸身亡。而欒昭嶽的父親,正是該行動中前線小隊的成員。
事後,欒父帶著歉疚與責任,資助了唯一倖存的孩子,徐禹宸,並時常帶著年幼的欒昭嶽一同探望孤兒院。
他們並非至親,卻早已有著命運上的交纏。
禹宸看著眼前這群人,回想那段記憶,知道欒昭嶽一旦知道他醒了,一定會趕來。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低啞沉穩的男聲:「你還欠我爸一頓年夜飯,沒這麼容易躲過去。」
眾人一愣,隨即讓出門口。
一名身形挺拔、眉目冷峻的中年男子走進病房,一身便服仍壓不住身上的軍警氣場。他沒有多話,只站定,眼神落在禹宸臉上。
那目光中藏著太多東西,驚喜、餘悸、甚至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氣,但最深處的,仍是放心。
欒昭嶽開口:「你能醒過來就好。」
病房裡一陣沉默,氣氛短暫凝住,又在下一句調笑聲中散開。
羅慶澤靠在牆邊,撇了撇嘴:「欸欸欸,不說別的,你這一睡直接跳過我們半個案期,案子還得我們幫你擦屁股,你欠得多了。」
林意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那天不也被那證人耍得團團轉,還說什麼人家在哭,其實是打哈欠。」
「那叫感性判斷懂不懂!」羅慶澤不服,拍了一下病床欄杆,「況且這案子一開始就不對勁,我就說了,連失蹤紀錄都能被壓下來的案子,後面肯定藏水。」
高子謙一邊翻著手機一邊淡聲補一句:「八里港那十三個人,最早那個失蹤紀錄是在十九年前。跨區資料查起來像挖坑,沒人想碰。」
林意搖搖頭:「禹宸那天去找那個倖存者,是不是有什麼發現?我記得他還寫了簡報,沒來得及交上來就……就出事了。」
眾人目光齊齊落向病床。
禹宸沒有立刻回話,他的腦中正翻動著那些湧入的記憶碎片。徐禹宸確實追查那起案件已久,他不信那些人單純失蹤,曾找到一名精神失常的倖存者,一個在山區被人發現時嘴裡塞滿泥土、眼睛瞪裂的男人。
他想起那人低聲喃喃的句子:
「他們不是人……那樓裡有東西,他們都跪下來了……」
禹宸輕聲開口:「我記得他最後說了一句話,」
眾人屏氣,他抬眼。
「他說,那樓,不會讓人出來。」
林意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什麼:「那個倖存者……我記得是叫何雋吧?當時是你親自把他從派出所帶去市精神病院的,對吧?」
高子謙補充:「他的病歷我看過,寫的是創傷後幻覺症候群,但最詭異的是,他的CT掃描顯示大腦海馬迴有異常放電。醫院也說不出原因,還以為他吸毒。」
羅慶澤語氣沉了下來:「那傢伙不是吸毒。他出現的時候全身是泥,嘴裡塞了整整一把黃土。法醫說他根本是在自己嘴裡填東西,像是……怕什麼東西從裡面爬出來一樣。」
氣氛一時凝住。
禹宸聽著這些描述,體內的魂燼突然微微跳動了一下。他眉心微皺,那不是生理反應,而是感應,那人提到的「樓」,殘魂竟然還留有痕跡。
他心中升起一個想法:那座樓,可能不是普通的建築。
他試著回憶徐禹宸留下的調查紀錄,卻發現那段記憶有缺口。
「你們誰還有當時的錄音?」他忽然問。
三人面面相覷,林意搖頭:「我們系統裡的副本前兩天莫名刪除了,硬碟也掛了。」
「我也一樣,連備份的雲端資料也空了。」高子謙說。
「我的錄音筆整支不見了。」羅慶澤道。
禹宸眉頭深鎖。他知道這不是巧合。
系統性資料消失,而且只針對這起案子,那不是自然故障,是被干預了。
他低聲喃喃:「這案子背後,有東西不想我們查下去。」
一語未畢,他胸口命燈忽地跳動了一下,像是有人吹了一口氣進火種裡,火光驟亮又暗。
禹宸立刻明白,那不是壽數波動,而是,有陰靈靠近。
他猛地看向窗邊,卻見窗簾微動,風聲如細語。
眾人一陣錯愕:「怎麼了?」
禹宸轉回頭,壓下異動,神情平靜道:「沒事,可能是風大。」
他嘴角微翹,眼神像是剛從另一個世界回來。
病房的空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低了幾度。
林意看了禹宸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對上他那片刻轉寒的眼神後收了聲。
高子謙乾咳一聲,試圖拉回氣氛:「那個……要不要我們去把何雋再查一查?說不定能撿點新線索。」
羅慶澤立刻搖頭:「他上個月就被轉院了,市立精神中心說他精神狀況惡化,現在連人都不給見了。」
「不給見?」禹宸語氣一頓。
「對,文件都還在處理中,連律師函都卡住了。」高子謙攤手,「說是涉及保護性封鎖……但你說,咱們又不是第一天辦案,這話誰信?」
病房外傳來推床聲,幾名護士低聲交談從門邊經過。羅慶澤走到門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回來說:「走廊燈又閃了,這一層自從你出事那晚就三天兩頭跳電。」
禹宸沒有出聲,卻已在心裡默默記下一筆。這些現象不是單獨事件,而是某種徵兆。
就在眾人話題漸歇時,欒昭嶽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低得像是在壓著情緒,但還是帶著不容忽視的力度。
「何雋的事我會處理,但我先問你一句。」
他一步步走近病床,站定,直視禹宸的眼。
「你那天倒下的消息傳出去,我爸當晚血壓飆到兩百二,送去急診,醫生說再晚一點可能會中風。」
他語氣平平,但眼底卻泛著紅,像是壓了太多天的怒氣和懊悔:「你知不知道你那具身體是我們怎麼從現場拖回來的?」
「血把背心染透了,急救隊說你連心跳都快測不到,那時候誰都覺得你撐不過來。」
欒昭嶽咬了咬牙,聲音有些發顫:「你是孤家寡人,沒爸沒媽沒親戚沒牽掛,對吧?你命硬你命大,你不怕死,沒人等你回家。」
「可我爸把你當兒子,我……也不是沒把你當兄弟。」
他語氣忽然一轉,低下聲音近乎沙啞:「你要再倒下去一次,我不救你,我真的不救你,我寧願你罵我一輩子……我不想再進一次那扇『特別通報』的病房門。」
整間病房安靜得連冷氣嗡聲都聽得見。
禹宸看著他,半晌,只是輕聲回了一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