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锐眼中寒光一闪,腰间铁尺已出鞘寸许,杀意悄然锁住对方咽喉。
“看样子,上次的教训你还没记牢。”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透寒,“你真以为……我不敢在这就送你上路?”
“死鱼眼”被那股杀意逼得浑身一震,连忙举起双手,堆笑:
“小师傅息怒!真息怒!有话好说,小的这条命不值钱,您真要动手,我绝不敢挣扎。”
说到这,他语气一转,声音压低,眼神里透出一丝狡黠:
“只是……小的也不是全没倚仗。真要我死得不明不白,总会有人出面‘问个清楚’。
到时,若是牵连到小师傅您、周家铁坊,甚至是贾老板的百炼斋……那可就不划算了。”
见周锐眉头微动,他立刻接着道:
“我确实就是个倒腾私货的贩子,没什么本事。
但这行当靠的不是拳头——”他点了点脑袋:
“靠的是这个,还有我打通的三州十三县水陆黑白道上的消息线。
虽说混不上台面,但也勉强算得上个‘传话的’。”
他顿了顿,眼神微亮:
“要不然,小师傅你以为,那些官府明令查禁的私铁。
还有你那块极品水钢老胚,我是怎么弄来的?
你亲手锻的水钢刀,是怎么绕过营中监管,安安稳稳送到慧玛那种人物手上的?”
周锐一听,心头微凛。
这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他手上的货,比贾老板都稀罕。
他不只搞到了水钢胚料,还能把我那柄长剑送进慧玛手中,甚至……他知道‘青龙姬’。
看样子,他说的那些人脉和背景,恐怕真不是吹的。
背后是谁?多是些地方豪强、大户人家,或是与地方守备沾了亲带了故的腐军烂官。
他们不必亲自出面,只需一点庇护、几句口风,便能让黑市安然存在。
走私的商贾是血肉,帮派的手脚是筋骨,谁都清楚这买卖该怎么做,不该问什么话。
兵器、丹药、秘籍、情报、人命,甚至人口——只要银子够,什么都能买到。
朝廷禁令越多,这里越热闹。世道越乱,黑市越活。
这里的规矩说不上明面,却比官场还死板。
你若说了要交货,那就不能食言。
你若敢耍诈,那后果往往比上公堂还严重。一句话:贼规虽暗,却不容有失。
黑市之所以存在,说到底,是因为人有欲,官有限,世道有漏洞。
阳面的世界养人,阴面的世界藏命。
官家看不见的地方,江湖人却活得分外清醒。
周锐收回目光。若想查出“青龙姬”的来历,绕不过这个地方。
他沉默片刻,收回铁尺,语气缓了几分:
“好,我不杀你。但你得把‘青龙姬’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作为交换,我既往不咎你出卖我的事。”
“死鱼眼”那双浑浊的三角眼闪了闪,露出一丝贼气。
他嘿嘿一笑,又恢复那副市侩模样:“周小师傅果然爽快!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哪敢藏着掖着。只是嘛……”
他搓着手,眼神贼亮,“您也知道,‘青龙姬’这种事,不是谁都敢提的。这消息,可不是几两银子能换来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也不敢贪钱。只求你一件事。”
周锐眉一挑:“说。”
“打我一柄剑,”死鱼眼一字一句地说,“用你那手独门的水钢,三尺青锋就行。”
他说得眼睛发亮:
“咱们心里都明白,金银算什么?
哪比得上一把你亲手锻的水钢剑?那可是真正的宝贝,外头想求都求不到的好东西。”
他竟然点名要水钢剑?还要我倾尽全力去打?
周锐心中泛起疑云。
这人不过是个在黑白之间游走的小贩,凭他也配使这种兵器?
还是他替人代求?或者……想转手卖掉,狠狠赚上一笔?
他盯着死鱼眼,冷声道:
“水钢难打,材料难找。打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等我真花时间替你打造了这把剑,你拿个假消息来哄我怎么办?
你怎么保证,到时能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说清楚?”
“呵呵,周小师傅还是这般谨慎,果然没变啊。”
“死鱼眼”似乎早就猜到周锐会这么问,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眼珠一转,装出大方模样:
“行!我这个人,虽说平时贪点小利,但‘信誉’二字,在这条道上比什么都值钱。
既然你不信,那我今天就破个例,卖你个人情。
我可以先透露一部分关于‘青龙姬’的消息,让你听听真假。
你要觉得有料,值得换一把水钢剑,那咱们再谈后续——一手交剑,一手交情报,如何?”
话锋一转,他语气也沉了几分: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行,讲的就是个‘信’字。
我把情报说出来,你听进耳朵里,那就是认了这笔交易。
事后若是反悔,想赖掉那柄剑……
嘿,我死鱼眼在岭南虽不算人物,可真要翻脸,肯替我讨债的兄弟,也还凑得出三五个。”
他冷笑一声:“到那时候,可别说我翻脸不认人。”
周锐听着,心里冷笑。
老狐狸,果然滑头得很。既想先套点话,又怕我反悔。
但他说得也不算错,江湖上,规矩就是规矩。
他点点头,语气平稳:“行。我周锐说话算话,你有料,我就给你那柄剑。”
他目光微凝:“现在,说吧。‘青龙姬’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锐一答应,“死鱼眼”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得意。
他嘿嘿一笑,从墙角拖来一张破草席,又捡了两块砖头当垫子,煞有介事地请周锐坐下。
自己也盘膝而坐,还从怀里摸出个青皮葫芦,灌了一口劣酒,喷出一股酒气,摆出副要好好“摆龙门阵”的架势,倒真像个江湖说书人。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语气多了几分神秘:
“周小师傅,你可知,‘青龙姬’这三个字,为什么连我这种在岭南打滚半辈子的老油条,一听见,都吓得不敢吱声?”
他顿了顿,眼神微变,像是要把气氛压得更低。
“因为这个名字,上一次在江湖上被人提起,就直接引发了一场腥风血雨、尸横遍野的大事……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