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恶毒计划

牢门刚打开的时候，王大富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之前数日，当差役头子刘全表情越来越谦卑，亲自给雪团儿领着路来给他送饭的时候，王大富就已经发觉事情有转机了。前天晚上刘全甚至自费张罗了张相当上档次的席面来给王大富赔礼，如果不是刘全亲自站在他身边给他倒酒，王大富还以为这是断头饭呢。

甚至都没等王大富开口问，刘全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事情全抖搂了出来，原来抓他下狱纯粹是蔡慧给陈知府出的阴招，某种意义上还是先斩后奏。陈知府本人只是在蔡慧的游说下顺势而为，以为能趁机狠狠敲诈安怀弼安总兵一把，将知府衙门的权势扩展到军队里。

然而派去传信的传令兵一去不回，这让陈知府陷入了犹疑，等到后来蔡慧直接消失不见、人间蒸发了，陈思文才发现可能是上了蔡慧的当。陈思文怎么也想不通，这事情怎么看都没他蔡慧的好处，完全不知道他干这么一档子事是图什么。

陈思文陈大知府当然无所谓得罪谁，军情他也派人传了，衙门里都留着底档；扣押王大富毕竟是因为不知真假，得留个对证，明面上纵使牵强点但怎么也算不上罪名，顶多像是这次的军械走私案一样，背地里让人嚼嚼舌头罢了。

可他刘全怎么办？

人是他抓的，牢是他锁的，风凉话也是他说的，石三郎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他，真往死里得罪了王大富，出城办差叫人一刀捅死怎么办？

王大富那时候起就知道，自己出狱估计就是这一两天，就看陈大知府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真等着安总兵亲手来捞人估计脸丢得更大。反正军情有石三郎去送了，还拿着小将军的私印，石三郎的身份和实力王大富多少有些猜测，这位能亲自出手送信让王大富比自己送信都放心，这他就更不着急了。

只是他没想到出狱的契机居然是这样的。

从军一辈子的王大富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战鼓那声闷雷般的声响，紧接着地动山摇般的晃动与人潮的喊声让他更加心急如焚，新武城肯定是出了大乱子了。

这种不安持续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陈知府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刘全，亲手打开了王大富的牢门，刘全难看的酒糟鼻子在火光下红得像灯笼一样。

王大富心里咯噔一声，今天这事果然小不了。

“鼠辈蛮夷，竟然趁夜从地下偷城，如今安家大小两位将军均不在城中，本府身边有带兵之能的将帅只有王把总一人。还请王把总暂弃前嫌，速速组织城中休沐士卒抵御，知府衙门上下差役均由足下调遣，满城百姓，感激不尽。”

王大富目瞪口呆，他甚至没想起来把拱手行礼的陈知府扶起来按官场规矩说几句漂亮话，撒腿就往外跑。

纵身一跃，王大富轻功实在是一般得很，一脚踩碎了知府衙门正堂屋顶上不少瓦片。他站在这肉眼可及的最高点，朝着混乱中心眺望，正看到城墙上如雨一般落下的火箭，照亮了烟尘滚滚的战场。

——神机营千总被总兵带去梁柱城杀了，按日子应该是一营在城外驻守，主官就在军营，不在城里，玉勇二营的千总住处在......

他调转视线，目标所在的那片民居现在已经整个笼罩在了火光和斯卡文鼠人尖利的叫声之中。

如果总兵和小将军任何一个人在城内，碰上这种状况，城中不当值休沐的士卒即使没有命令也会毫不犹豫地向将军府靠拢。一个威望服众的将领在这种混乱中就是定海神针，然而全城人都知道，小将军带队在山中巡边，总兵在东边梁柱城巡视不在城中，这直接导致了现在留在城内的士兵们只能以街坊为单位单打独斗地原地抵抗。

一种阴森的寒意从他脊背爬了上来，王大富瞬间就将一切联系在了一起。

蔡慧是陈思文的师爷，弹劾总兵的奏折大概率就是他亲手写的；回城报信的自己也是他带人给押住的，如果没有石三郎，王大富完全没有把握能把军情传给总兵；假如没有小将军带人在山里把兽人给吊住了，那眼下新武城完全有可能是在绿皮兽人的重重包围之下，如果新武城在被围城的节骨眼上，鼠人发动了针对城内的渗透式突袭......

王大富此时是整个局势内绝无仅有的，对山中、城里发生的一切都有大概了解的人了，这些信息组合出的真相却让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在不知不觉间与毁灭性的灾难擦身而过，当王大富终于清醒地回头看过去，那种冰冷的后怕一时间冻结了他的心智。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刘全！！快派人去将军府！谁主事就对谁说，在知府衙门集合！”

王大富从房顶一跃而下，对刘全毫不犹豫地吩咐，刘全犹疑地看了身边的陈知府一眼，然而陈思文多一眼都没看他，摆摆手让他赶紧传令去。

“还要做什么？众人听令！都听王把总吩咐，勿要管我！”

尽管陈思文脸已经黑得跟锅底有一拼，然而事办得却不含糊，眼见着围了一圈的差役们全老老实实俯首听令，王大富也不客气了。

“知府大人容禀，请将知府衙门上下所有旗帜、号牌之类标志物都集中送到这来，找人把最大的一面在屋顶上立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到。另外请立刻敲响登闻鼓，鼓声越大越好，我不喊停决不能停！”

王大富脚步不停，朝着知府衙门门口走去，陈思文紧跟身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差役。

几个差役立刻停下脚步躬身一礼，四散准备去了。

王大富在县衙门口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他转过身，却没有看向身后的陈思文，而是将凝重的目光投在了府衙门口左右两尊玉狮子身上。两尊狮子一黑一绿，皆有两丈多高，加上足有一个成年人身高的石质基座，王大富不矮的身量在这两尊庞然大物之前如同蝼蚁一般。

尖利的狮爪踩着石质台阶，庞大的身躯上铭文缠绕，将栩栩如生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威严。两尊狮子低下头俯视着知府衙门的入口，震旦任何一个主要城镇的主要机构门前都会有这样两尊玉狮子守门，这是天朝权威的绝佳体现，任何站在这两尊庞然巨物面前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然而普通人所是不知道的是，这两尊庞然大物并非只是天朝彰显权威的雕塑，它们同样是丹鼎阁、军器监内修士与巨匠们在法术之风与构装体技术上的杰作。

陈思文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点了点头。

“理当如此，新武城危机之日，正当此等利器用武之时，我这便张罗人手，唤醒玉狮。”

王大富出牢门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叉手行礼。

“如此，便拜托了！”

登闻鼓适时地响了起来，咚咚的鼓声瞬间响彻了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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