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刑的刀锋抵在复制体的喉结上，刀刃已经楔入皮下，渗出一道锈暗色的血线。培养舱的蓝光在钨钢锯齿上流动，将对方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镜中倒影——除了那双眼睛。复制体的瞳孔布满锈斑，像是被蚀质蛀空的金属，虹膜机械结构卡在变焦中途，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你们是什么东西？“花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金属，后颈的蛾形疤痕灼痛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能感觉到四周培养舱里的复制体都在注视着自己，数百道目光透过防爆玻璃刺入皮肤。那些浸泡在防腐液中的躯体微微前倾，机械复眼同步旋转的声响汇集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
复制体咧开嘴笑了，牙龈渗出黑色的黏液。他的声带像是被蚀质腐蚀过，每个音节都带着令人不适的嘶嘶声：“我们是迭代品……E-0428到E-0450，都是你的替代品。“腐烂的手指轻轻敲击培养舱玻璃，指甲已经异化成金属薄片，“而你……0427，是唯一逃出去的原型。“
林晚的指间突然迸出几点蓝光——那副用蚀变体指骨雕成的骰子正在掌心疯狂旋转。当森白的骰体停稳时，“13“这个本不存在的点数朝上，凹陷的数字里还残留着某种黑色组织。她下意识按住右口袋，那里鼓胀的形状明显是另一枚骰子，从袋口露出的半截骨面上，隐约可见先知刻下的倒三角标记。
“能量管线……“她突然抬起扫描仪，全息投影炸开的蓝光中，数以千计的培养舱连接线如同神经网般浮现。所有管线最终都汇入一条粗壮的主脉，通往地下七层那个被标记为“蛾房“的球形空间。“它们共用同一个——“
“蛾房。“复制体突然接话，机械复眼闪过数据流，“博士在那里准备了新手术。“他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旋转的金属齿轮，“这次会保留你的痛觉神经。“
罗小刀蜷缩在角落，机械脊椎暴露在外，断开的神经接口冒着电火花。他的义眼不断切换焦距，虹膜机械结构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找到了！“少年突然指向大厅中央的控制台，电子音因为信号干扰而断断续续，“全息地图显示……研究所第七层有个叫'蛾房'的区域……能量读数异常！“
复制体毫无征兆地暴起发难。腐烂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成锋利的金属片抓向花刑的咽喉。花刑侧身闪避时，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防腐剂与锈蚀混合的刺鼻气味。刀锋上挑的瞬间，黑血喷溅在最近的培养舱上，舱体里的液体立即沸腾，其他复制体同时睁开了眼睛。
“警报。主体样本抗拒回收。“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天花板上的神经束突然全部绷直，像被电击的蛇一般抽搐，“启动E序列清除协议。“
锈红色的雾气从通风口喷涌而出。花刑的皮肤接触到雾气的瞬间，后颈的疤痕就像被烙铁按住般剧痛。他的视网膜上突然闪过大量杂乱图像——手术台的无影灯、戴着防毒面具的研究员、某种多足机械装置正在往他的脊椎注射蓝色液体……
“花刑！“林晚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将一瓶沸腾的蓝色液体直接倒在他后颈的疤痕上。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响声，锈红雾气像是遇到天敌般退散。但林晚自己的情况却在恶化——她裸露的皮肤上，那些蓝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就像生命力正在被迅速抽走。
罗小刀已经爬到了控制台前。少年咬破自己的舌尖，将混着电子元件的鲜血吐在接口处。机械手指插入端口的瞬间，整座设施的地图在全息投影中展开。无数红色光点正在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守卫机械……“他的电子音因为疼痛而扭曲，“它们识别系统基于面部特征……但更致命的是……“少年突然剧烈抽搐，“我的植入物……后门程序完全激活了！“
花刑一刀劈开最近的培养舱。防腐液像瀑布般涌出，浸泡在地面上的神经束立刻枯萎发黑。他扯下复制体身上的白袍裹住自己，布料上的编号“E-0428“被他用刀尖划烂。“现在呢？“他看向罗小刀，暗红色的瞳孔在阴影中像两滴血。
三人冲进走廊的瞬间，整座设施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神经束像触电般痉挛，随后全部枯萎脱落。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紧接着是某种庞然大物移动时的沉闷轰鸣——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碾碎骨头，又像巨型机械在重组变形。
“清道夫！“林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蓝色纹路像触电般从她锁骨窜上脖颈，在皮肤表面形成发光的荆棘图案。她腰间的试管耳坠接连爆裂，蓝色液体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蜂窝状孔洞。“研究所的终极清理单位……“她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杂音，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同步发声，“据说用的是第一代实验体的骨架……“
花刑感到后颈的蛾形疤痕突然剧烈抽搐。某种原始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是身体对高危蚀变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将复制体甩向墙壁，黑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听着！“林晚突然抓住花刑的手腕，她的指甲已经变成半透明的蓝色晶体，“我的血液能暂时抑制蚀质，但……“皮肤下的蓝光突然明灭不定，“蛾房里有彻底清除感染的方法。先知刚才……“她的瞳孔骤然扩散，“在我的意识里留下了坐标……“
走廊尽头的合金墙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坚固的金属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撕扯。随着一声爆破般的巨响，三米高的机械骨架破墙而出，碎裂的金属片如雨般溅落在培养舱上。
清道夫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腐蚀性脚印。它的骨架泛着尸骸般的惨白光泽，关节处缠绕着活性神经束，那些粉红色的组织像寄生虫般在金属缝隙间蠕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胸腔——透明装甲板下嵌着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表面覆盖的机械脉络与他们在蚀变体体内见过的如出一辙，只是这颗心脏上的编号变成了“E-0001“。
花刑的锈斑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他看见清道夫的机械手指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长，指尖滴落着黏液在金属地面蚀出缕缕青烟。更可怕的是它的头颅——没有五官，只有后脑镶嵌的显示屏上，轮椅人影的轮廓正在逐渐清晰。
“E-0427。“清道夫的声带是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成音，既像人类又像机械，“博士为你准备了新手术……这次会保留你的痛觉神经。“它的头颅旋转了180度，露出后脑镶嵌的监控屏幕——画面里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人影，“他想看看……锈蚀到底要多久才能吞噬一个原型体的意识。“
花刑的瞳孔彻底变成暗红色，锈斑纹路从脖颈蔓延到脸颊。他反手握刀，锯齿状的刃口在墙壁上擦出一串火花。剧痛此刻变成了某种奇异的清醒剂，他能感觉到蚀质在血管里奔涌，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神经末梢。
“告诉博士……“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人类，更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他的标本……“
刀锋划破空气的尖啸与机械骨骼的碎裂声同时响起。
“……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