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赶紧回拨，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于佳明的怒吼。
“陈默你大爷！玩失踪是吧？”
“我在画分镜和修改剧本。”
陈默弱弱地解释。
“地址！现在！立刻！马上！”
………
两小时后，于佳明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
陈默以为她要砸东西，没想到袋子里全是新鲜食材。
“就知道你天天吃垃圾食品。”
她怒气冲冲地挤进门，径直走向那个几乎没用过的小厨房。
“瘦得跟猴似的还怎么拍电影？”
晚上，陈默吃到了半个月来第一顿家常菜：西红柿炒蛋、红烧排骨、清炒时蔬。
于佳明的手艺出奇的好，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她居然没再追问失踪的事。
“分镜画到哪了？”
饭后，于佳明一边洗碗一边问。
“第三幕卡住了。”
陈默擦着桌子，“女主角被困礁石那场戏，总觉得差点什么。”
于佳明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突然从背后环住陈默，一只手虚掐住他的脖子。
“如果是这样呢？”
陈默浑身一僵，于佳明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这个突如其来的“示范”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演得太用力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应该更绝望一些...”
于佳明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她拿起外套走向门口，“我明天还有早课，先走了。”
“等等！”
陈默叫住她，“你...不生气？”
于佳明回头笑了笑：“等你写完剧本再跟你算账。”
门关上前，她又补充道，“冰箱里冻了饺子，记得吃。”
………
这次突袭访问后，陈默的创作进入了疯狂状态。
分镜脚本上的铅笔痕迹越来越密，垃圾桶里堆满了揉皱的稿纸。
有时灵感枯竭，会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看着阳光在树叶间跳跃，直到暮色降临，树影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图案。
第十一天的凌晨三点，陈默在沙发上惊醒。
他梦见了电影结尾的关键场景——女主角用闪光灯吸引鲨鱼，然后趁机游向礁石。
这个灵感让他一跃而起，光着脚冲到书桌前，抓起铅笔就开始画分镜。
当第十二天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时，陈默终于放下了笔。
他瘫在转椅上，看着满墙的故事板和笔记。
一个关于追忆、求生与自我救赎的惊悚动作故事。
女主角是位事业受挫的冲浪爱好摄影师，在偏远海滩遭遇鲨鱼袭击，最终靠专业知识和顽强意志活了下来。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憔悴的脸上，下巴上的胡茬已经隐约可见。
他拿起相机，对着这面“创意墙”拍了张照片，邮箱分别发给了三个人：
西影吴厂长：“剧本完成，求指教。”
中影韩三平：“新项目，韩董感兴趣过目。”
狮门影业迈克尔：“USCO已注册，感兴趣可以聊聊。”
………
发完邮件，陈默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
胡同里，早点摊的炊烟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于佳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分镜和剧本写完了。“陈默说，“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等着，二十分钟到。”
挂掉电话，陈默突然注意到墙上的日历。距离柏林电影节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半月。
………
陈默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睡了一天，脸颊还粘着几张分镜草图。
电脑屏幕依然亮着，显示着《鲨滩》的最终版剧本。
刚伸了个懒腰，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西影吴厂长”三个字。
“你小子！”
电话刚接通，吴厂长洪亮的声音就冲了出来，激动得有些发颤。
“这剧本绝了！我刚看完，现在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陈默把手机拿远了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吴厂长，您过奖了。”
“过什么奖！”吴厂长声音更大了。
“这个冲浪女摄影师的故事太有冲击力了！西影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我已经让财务准备启动资金。”
陈默正想回应，手机短信突然提示有另一个来电，是中影韩三平的私人号码。
“吴厂长，我这边...”
“知道知道，你先接。”
吴厂长了然地笑了笑，“记住啊，西影永远是你的娘家！”
………
刚切换通话，韩三平温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小陈啊，新剧本我看了，很有想法。”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亲切，“中影很感兴趣，明天有空来我办公室聊聊吗？”
陈默看了眼日历：“好的韩董，我...”
还没说完，第三个电话插了进来。是个陌生的国际长途号码。
“韩董，我这边有个重要国际来电。”
“理解理解。”
韩三平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机会多是好事，明天见。”
……
接通第三个电话，对方热情洋溢的英语立刻冲了出来。
“陈！我是狮门的迈克尔？”
这位好莱坞制片总监的加州口音浓重得像是含着阳光说话。
“We love your script！The survival story is so intense！”
陈默的英语瞬间清醒了：“Thank you，Michael.I...”
“不不，让我说完。”
迈克尔兴奋地打断他，“我们想请你下个月来洛杉矶！就在圣莫尼卡海滩边开会！和你的故事绝配！”
通话结束后，陈默呆坐在椅子上，一时难以消化这三个重磅息。
………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十几条短信消息，全都来自于佳明。
「画完了？」
「怎么不接电话？」
「我买了夜宵，在你门口」
「再不开门烧烤要凉了！」
「睡着了？我走啦」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附带着一个气鼓鼓的表情包。
陈默一个箭步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于佳明正蹲在走廊上玩手机，脚边放着两个鼓鼓的塑料袋，烧烤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些许愠色。
“你没走？”陈默惊讶地问。
于佳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废话，这么晚了一个人多不安全。”
她拎起塑料袋晃了晃，“再不吃真要凉了。”
跟着陈默进屋后，于佳明的目光立刻被满墙的分镜吸引。
她瞪大眼睛走近那面创意墙，手指轻轻抚过一张张手绘稿。
“这些...都是你这半个月画的？”
陈默给她倒了杯温水。
“嗯，刚跟狮门通过电话，他们邀请我去洛杉矶。”
于佳明接过水杯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陈默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下个月，如果剧本通过的话。”
于佳明突然凑近，近到陈默能闻到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眼下的青黑。
“你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疼。
陈默握住她的手腕：“没事，写完了就能好好睡了。”
于佳明抽出手，打开塑料袋，“先吃东西，然后睡觉，其他事明天再说。”
………
烧烤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于佳明麻利地摆好一次性餐盒，还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两罐青岛啤酒。
陈默拿起一串烤韭菜，油脂滴在桌上的剧本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油渍。
“哎呀，弄脏了！”于佳明赶紧去擦。
“没关系。”
陈默拦住她，看着那个油渍慢慢晕开，“挺好的。”
在这个充满烧烤香气的深夜，在这个堆满创作痕迹的小屋里。
这个不完美的瞬间，比任何精心准备的庆功宴都要真实，都要美好。
于佳明咬了口烤馒头片，含糊不清地问：“所以，三个选择？”
陈默掰着手指，“嗯，西影全权交给我，中影要参与制作，狮门有很有兴趣。”
于佳明吹了个口哨，“哇哦，陈导现在是大红人了。”
陈默苦笑着灌了口啤酒，“别取笑我了，其实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陈默望向窗外的夜色，“怕选错啊，每个选择都像是一条不同的路。”
于佳明放下烤串，认真地看着他：“还记得在青岛你说过什么吗？”
陈默摇头。
“你说，要做中美电影的桥梁。”
………
陈默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觉得答案如此清晰。
拿起手机，给吴厂长发了条消息：“吴厂长，《鲨滩》要来BJ具体谈谈。”
放下手机，他发现于佳明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决定了？”
陈默点点头，“嗯，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女主角必须是你。”
于佳明瞪大眼睛：“我？可我...”
“你不是说要体验生活吗？”
陈默笑着凑近，“从明天开始，我亲自培训。”
………
中影集团的会议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BJ初夏的阳光。
陈默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茶杯里飘着几片碧绿的龙井，热气袅袅上升。
韩三平亲自端起紫砂茶壶，为陈默添了茶水。
这位中国电影界未来的泰斗人物动作娴熟，脸上带着长辈般的温和笑容。
“小陈啊，中影愿意投资，全按你的想法来拍。”
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清脆悦耳，陈默却感到一阵恍惚。
三个月前，他还是个在电影节上崭露头角的新人导演，现在却坐在中国最大电影集团的会议室里，接受着韩三平亲自斟茶的礼遇。
“谢谢韩总。”
陈默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能感受到瓷器传来的温度。
西影刘主任在一旁拍着胸脯，声音洪亮得几乎能震碎玻璃。
“厂里讨论过了，这次完全由你主导！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绝不含糊！”
………
“韩总，刘主任，我...”
陈默刚要开口，放在桌上的电脑信息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迈克尔·狮门影业-视频会议”。
韩三平了然地笑了笑：“接吧，别让人家等。”
陈默歉意地点头，接通了视频。
迈克尔的立体投影立刻出现在会议桌中央，这位好莱坞制片人穿着休闲西装，背景是洛杉矶阳光明媚的办公室。
“嘿，陈！考虑得怎么样？”
迈克尔的中文带着浓重口音，“一千五百万美元预算，全球发行网络，我们连女主角都帮你想好了。乌玛·瑟曼！她刚拍完《杀死比尔》，对你电影很有兴趣，片酬也可以谈。”
1500万美元，这比他前一部电影费用加起来还要多十倍。
全球发行意味着他的作品将被全世界观众看到，这是每个导演梦寐以求的机会。
“迈克尔，我很感谢狮门的青睐。”
陈默深吸一口气，“但我还是坚持用中国演员。剧本主角是个中国女孩，乌玛·瑟曼虽然优秀，但这次不合适。”
投影中的迈克尔皱起眉头：“陈，商业电影要考虑市场。美国观众更习惯看熟悉的面孔。而且乌玛现在正火，她能带来关注度。”
………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韩三平和刘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陈默能感觉到他们的紧张，如果拒绝好莱坞，三家是否愿意独自承担全部风险？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自己写这个剧本的初衷，如果用白人演员，整个故事的核心就变了味。
陈默突然坐直身体，“迈克尔，我有个折中方案。我们可以去美国拍摄，女主必须是中国女孩，背景设置为亚裔。这样既保留故事真实性，又能融入美国元素。惊悚冒险题材中，演员不是最主要的，故事和制作才是。”
“还有，如果狮门想拍摄美国版，等这部上映后，我授权给你们，你看怎么样？”
视频那头沉默了几秒，迈克尔的投影在桌面上来回踱步，最后停下。
“有意思...狮门可以接受这个方案。但我们需要确保其他配角有足够的好莱坞面孔，平衡市场考虑。”
陈默看向韩三平和刘主任，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合作愉快。”陈默说。
“陈，合作愉快；希望你早日到达好莱坞，这里可以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好，谢谢认可，好莱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