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犬父莫要坑害我

小约翰正要向父亲道出自己刚刚的灵感，却忽然感到胃部一阵抽搐。

咕噜噜......奇怪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分外刺耳。

小约翰顿时小脸儿一红，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史坦尼斯也是一愣，随后站起身，向窗外望去。远处的夕阳近乎没入海面，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聊了很久。

“我也饿了，去叫上你妹妹一起用餐。”

一听这话，小约翰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从座椅上蹦了起来，“好嘞！一会儿边吃边聊，我去让厨子多蒸几只螃蟹！”

“螃蟹？”史坦尼斯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略感疑惑，“那是渔民才吃的东西。”

“不不不，没人规定贵族就不可以吃，我的父亲大人。”小约翰故作深沉，竖起一根手指不停地摇晃着，“请相信我，刚捉来的螃蟹新鲜美味，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史坦尼斯看着儿子得意洋洋的样子，觉得好笑，心想这个早熟的小子怎么一谈到吃，就立刻变回了天真孩童的模样了......

石鼓楼脚下的大厅外形是一头贴地躺卧的龙，人们需要从它那张开的巨口进入大厅。

城堡中有很多建筑的外形都被塑造成龙的模样。

海龙塔面朝大海而坐，形如一头沉睡的巨龙；飞龙塔则伸着长长的脖子，仰天长啸；甚至连厨房也是一头蜷缩成团的龙，每当准备饭菜时，炊烟和蒸汽会从它的鼻孔排出。

天色完全没入黑暗，月光被乌云遮挡，大厅内已经亮起了烛光。

公爵一家人正在大厅中用餐，唯有公爵夫人不在此列，她依旧居于飞龙塔中，生活难以自理，吃饭时需要仆人慢慢喂她才行。

史坦尼斯居于主位，深锁眉头，面部扭曲，正笨拙地拆解着一只蒸得红彤彤的螃蟹。

急于吃到美味蟹肉的他，手上已经被螃蟹壳刺了好几下，虽然并不觉得疼，但搞得他很烦躁。

坐在他左手边的小约翰看到了父亲窘迫的样子，于是又瞅了瞅对面的席琳。

小姑娘早就轻松地搞定了一只小螃蟹，但她似乎对此兴趣一般，没有继续吃，反而正要品尝一份制作精巧的奶油蛋糕。

实在看不下去的小约翰，将身子凑近史坦尼斯，细心地为他讲解剥壳的正确方法。哪些部位能吃，哪些应该扔掉，以及不同的部位正确的食用方法。

史坦尼斯颇有点惊讶地问他：“你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

“山下村子里的渔民呗......”小约翰随口回答，其实这是他前世就会的熟练技巧了。

“哦对了，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下午光顾着骂国王了。”

“你们又在背后说劳勃伯伯的坏话了？”对面的席琳插嘴道：“他又干了什么？又有私生子了吗？”

“约安尼斯！这些事情不应该对妹妹讲，她是女孩子。”史坦尼斯状似严厉地斥责了儿子，他从不对女儿发脾气。

“是，父亲。”小约翰恭敬地回复，接着他趁父亲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手中的螃蟹时，冲着坐在对面的妹妹耸耸肩，吐了下舌头。

席琳也默契地做出同样的回应，兄妹俩相视一笑。

“接着说。”史坦尼斯继续摆弄着螃蟹，他感觉已经找到了窍门。

“好的，前几天我去了山脚下的村子，拜访了那里的渔民......”小约翰一边吃着螃蟹，一边将他在渔村里的见闻讲给父亲听。

席琳也认真在倾听，虽然小约翰已经为她讲过一遍了。她埋怨哥哥不带她一起去，小约翰只好多讲了一些哈莉-波特的故事作为赔罪，并且答应下次去渔村一定带上她。

最后，小约翰说出了他刚刚想到的好主意......

“这就是你的好主意？用空闲的军舰来捕鱼？”史坦尼斯安静地听完了儿子的方案。

没错，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吧......小约翰默默点头。

见史坦尼斯不置可否的态度，他又小声问道：“王国法律不允许吗？”他心里本有些拿不准。

“没这方面的规定。”史坦尼斯思考片刻后回答道，随即点头认可了这个办法，“与其放在那里让它们腐烂掉，不如交给渔民......”

史坦尼斯就是这样，从不做违规的事情，严格地遵守王国法律，恪守贵族的行为准则。

但相反的，只要是规则之外的，他什么都敢干。

“你很想帮助那些渔民？”史坦尼斯已然干掉了三只螃蟹，颇有成就感，此时正享受着一杯来自盛夏群岛的葡萄酒。

“既是帮他们，也是帮自己，龙石岛太缺少关注了。”

小约翰深知龙石岛的历史，这里也曾繁荣一时，是具备发展潜力的，只是后来因为没有了巨龙，龙石岛就不再被重视，商船减少，人口也大量流失，逐渐衰落至现在的窘迫境地。

而换成史坦尼斯统治后，龙石岛的状况就更糟糕了。

他原本就不想要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岛，心心念念的一直是风息堡。对待这块领地的态度，是既不在乎也没时间治理，全权委托给克礼森学士与亚赛尔爵士打理。

老学士虽然博学睿智，但为人谨慎保守，只会维持领地现状；

亚赛尔只是个莽夫，更没有治理领地的经验和能力，打击匪徒和偷猎者或许是其擅长的，可龙石岛也没几个人，压根没有案件需要处理。

“我们需要让自己的领地再次繁荣起来，这是身为领主的责任！”小约翰义正言辞地强调。

史坦尼斯放下手中的酒杯，不住地审视着儿子，他的目光锋利如刀刃，似乎能将一个人彻底看穿。

小约翰被父亲盯得有点发毛，但他没有躲闪对方的视线，等待着史坦尼斯下定决心......

我的父亲大人，您还犹豫什么呢？放手去做吧！

沉默良久后，史坦尼斯终于做出决断，他干脆地点了下头，并从手上摘下了一枚戒指丢给儿子。

身手敏捷的小约翰，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紧接着就听到父亲的回答，“很好，你就放手去做吧。”

嗯，很好，父亲大人您终于下定决心......

哎？

小约翰一愣，他睁大了眼睛瞪着父亲，随即又猛然看向手中的戒指。

金色的戒指上铭刻着拜拉席恩的雄鹿宝冠族徽，可以当作印信在信件的蜡封上盖章，它象征着领主的权力。

“你想出的主意，当然是由你自己来做。”与儿子吃惊的样子相比，史坦尼斯显得淡然自若，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从现在起你就是龙石岛的代理城主。嗯......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会让克礼森准备好委任状。”

对面的席琳瞪大了双眼，发出了无声的惊叹“哇哦！”

小约翰内心却是五味杂陈，他被自己扔出的一记回旋镖给击中了。

这，这不对吧，怎么就变成我的事了？犬父莫要坑害我！我只是为你出谋划策，该去做事的应该是你这个领主才对吧！

龙石岛破败成这个样子，你责无旁贷呀！竟然将责任反手甩给我这个弱小无助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不仅如此，现在整个龙石岛都要让自己来管理......

虽然一直以来，小约翰都在以改变龙石岛的命运为己任，但是当机会突然来到自己眼前时，他反而有些畏首畏尾了。

前世的他只是个职场牛马，而今生也不过是做了些纸上谈兵的计划，现在真的要承担起这么多人的命运，他不禁扪心自问：

我真的能行吗......

“您就不担心我把事情搞砸吗？”小约翰略感为难，于是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你尽管放手去做，若是惹出麻烦，我会为你兜底。”

“可是为什么？我才七岁......”他还想再挣扎一番，却被史坦尼斯再一次开口打断。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小约翰无言以对。

见儿子再次愣住，史坦尼斯琢磨了一下，便抽动起嘴角，试图勾勒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难看至极。

小约翰将这别扭的笑容看在眼里，心底却莫名涌动起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父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