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隍

“嗯，此些损耗，也在情理之中。”

明玉闻言又继续道：

“法器没了四件，师傅您那柄五帝铜钱剑也不幸遇难。”

老道一噎，面色微微涨红，仍勉强挤出个笑容：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道爷早想换把千年雷击木剑了。”

明玉再硬着头皮开口：

“南明离火符阵一套，紫气养魂丹二十枚给了百姓。”

老道沉默，他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还有，还有......”

明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老道却咬牙道：

“还有甚，说啊！”

“还有咱们的镇观之宝，五雷天心正法符，这次也是用了。”

老道从床上一跃而起，脑袋在房梁上撞了个包，仍不忘痛呼道：

“孽徒！孽徒！”

“此宝传了百年，竟折在老夫手中，愧对祖师啊！”

他落到地上，踱步不停，

“若没了此宝，谁还认我们是正一道统，只怕祖庭的罗天大蘸，咱们也再去不得！”

莲花观的雷法断了传承，人丁又稀疏，没了真人雷符，再过上几十年恐怕就得被正一道除名了。

明玉一张脸也皱成苦瓜，老实跪在地上准备受罚，平日师傅有多稀罕那张雷符，他可都看在眼中。

老道唉声叹气好一阵，最终仍是无奈坐在椅上，踢了明玉一脚，

“愣着干甚，赶紧去烧壶茶水来，我莲花观可不会失了待客之道！”

明玉嘿嘿一笑，给了计清个眼色，随后一溜烟跑出了门。

老道这才看向计清，松松散散做了个道揖开口：

“贫道黄华山正一道莲花观观主玄云，这位小友气机古朴，请教是何处福地，哪条道统的高徒啊？”

气机古朴，自然是指的计清修行了食气法，一身法力朴实无华。

但吞邪录来历神秘，为免惹来祸事，实在是不能告诉旁人，计清也只能无奈回道：

“并非不愿，实在是不能相告，道长且当我是闲散道人即可。”

玄云老道狐疑地‘哦？’了声，也只摇摇头略过此事，又问道：

“明玉心性未定，道行又实在浅薄，想必一路受你不少照顾，你有何想问的，直说就可。”

计清也不拖拉，径直开口：

“还请道长为我讲讲这徽州的城隍司。”

玄云老道有些意外，抿了口明玉端来的茶水，在椅上晃晃悠悠道：

“要说这城隍司，自然就绕不开现任城隍了。”

“这位正神出生于前朝，据说家境殷实，是有名的膏梁子弟，但其全无半点纨绔模样，反而一个心思地想做官。”

“起初是投身科举，到了三十都未考上秀才，实在无奈，就捐钱买了个官做，谁知其才干不小，又有家族扶持，竟一路做到了知州大官。”

“这知州啊，可是方圆几百里的土皇帝，其他买官的能干到这位置，还不得想尽法子捞钱，但这人也是奇了怪，不仅分文不贪，反而敲打豪绅，一心为民。”

“岁逢大旱大疫，周边地界民不聊生，易子相食不过寻常，偏偏徽州靠这位青天老爷提前修好了水利，又组织全州上下齐心抗疫，竟没受多少影响。”

“其又心善，逃荒来此的灾民也来者不拒，到了最后，竟把自己家财花了个精光，据说其亲生儿女都饿死几个。”

“这般大功德，让徽州百姓铭记宇内感恩戴德，在其活着的时候就立了生祠，待到其过世后，更是每年都有大祭，后来新朝建立，也顺应民心，认可了其庙宇，又多加封了几重。”

“自然而然，这家伙就成了徽州城隍喽，他上任来也算兢兢业业，事无大小均亲自躬为，将一地阴司治理得安安稳稳，没闹出过祸事。”

说了一大段，玄云老道有些口干，又灌了口茶水才问道：

“你问城隍干甚，咱们这般寻常修行者，最多也就与些阴差打打交道，城隍正神地位堪比道门真人，你我可遇不上几面。”

计清与明玉对视一眼，又将山君洞里碰到的事儿详细说来，玄云老道听得眉头紧皱，最后将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沉声道：

“绝无可能！蒿里冥府乃泰山府君道场，这位阴间之主点名要的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弄手段？”

明玉叹道：

“师傅，我本也不信，但实在是亲眼所见。”

他又拿出那张失去神异的阴书鬼券递给玄云老道，老道脸色连连变幻，随后斩钉截铁开口：

“此事不是咱们能管的，这位小友，贫道劝你也趁早避得远远的，勿要害了自己。”

“明玉，你带上观中经书，随师傅一齐投奔别处，这徽州，将有大祸！”

但他将话讲完，两个家伙没一个有动作，计清只拱手肃声道：

“徽州于我，有不得不去的缘由。”

明玉也牙关一咬，跪在地上叩首道：

“师傅，您曾教徒儿‘九世之仇犹可忘，一饭之恩必加报’，计道友救了徒儿两次，这一趟我无论如何也要陪着走上一遭，否则道心蒙尘，此生难有寸进！”

玄云老道被气得眼前一黑，只能用手指连点明玉骂道：

“孽徒！混账！”

计清本还想劝劝明玉，他真没打算让这个小道士陪自己赶赴险境，但见其神情坚定，话语坚决，一时也开不了口。

“若是非要去送命，道爷还管你作休！”

老道一挥衣袖，躺在床上背对着生闷气。

明玉只靠近郑重道：

“徒儿此次若能回来，定然好好为师傅养老送终，再不出观半步。”

计清嘴角抽动，这家伙，到底是盼他师傅好还是不好。

明玉起身，朝计清点头，就要离去，又听见老道叹息开口：

“把这东西吃了再去。”

明玉回头，见老道手心放着枚雪白丹药，散发阵阵桃香。

“上次罗天大蘸，道爷厚着脸讨要了这枚‘蟠香丹’，能增寿三年，你用了那张符，此丹正好能弥补亏空。”

明玉眼中雾气升腾，语气哽咽，

“师傅，这......”

老道一把塞进他怀中，又连着摆手不耐道：

“去休，去休，恰好你那二师弟在府城碰到些麻烦，之前写信来求援道爷没搭理，你既然要去，便去见他一见，也算多个照应。”

明玉跪倒磕头三个，含泪告别后，与计清下山赶往徽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