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鬼狱

阴司主给人的压力不可同日而语，连带着数以千计的鬼卒阴差目光审视，几乎让明玉汗如雨下。

他强装镇定，心里却直直叫苦，很想同计清说要不咱们就从了吧，虚与委蛇总比枉送性命来得好，死在阴司手中，那才是做鬼都不会被放过。

可见到计清神情凝重，摸向背后木盒，明玉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哽在心头，只是默默叹息，就要掐诀捏符。

而那武判官面上颇为不满，他自认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做了数百年主君手中的兵戈，才有如今位格，那半大小子又有何种本事，凭甚能得君上青睐？

于是他上前一步，大声道：

“君上，这几人目无尊者，恃才傲物，末将愿将其擒下，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阴司主的法目中看清了计清两人的法力运转，他也不曾失望，只古井无波道：

“不愿从者，便先押入鬼狱吧。”

武判官有些犹豫，在他心中既举大事，便不能再有半分仁慈，正想劝谏，又闻主君再道：

“此是规矩。”

这话一出，武判只能抱拳领命，狠狠地刮了计清一眼，让手下鬼卒押着判官陆文，游神灵云两位，自己走到计清面前不善道：

“走吧！”

明玉松了一大口气，只要不与那位对上，鬼狱就鬼狱吧，毕竟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几人不曾深陷囹圄。

计清与武判官眼神对上，心中突然升起个念头，若那鬼狱真如老城隍此前所说，怎也装不满，岂不恰好是自己机会？

吞邪神通的上限，他可不曾触碰到。

想到此处，计清便暂不反抗，只微微颔首，跟在了武判官身后。

金銮座上的阴司主看向身下阴司兵马，他并未着急竖起大旗，反而淡漠道：

“且先退下，等吾号令。”

底下的鬼卒阴差有些愕然，他们还以为自家主君就要一鼓作气，立马杀向阴阳两世，但转念一想，从长计议也非坏事，便纷纷躬身告退。

直到大殿空荡，阴司主才看向手中摩挲的冥君行玺，斩去三尸的神魂中，竟首次出现犹豫踯躅。

......

阴司不存阳世，而是安置在大神通者开辟的小洞天中，故阳世的城隍庙占地不过十来亩，底下的阴司却宏大到远超徽州城。

其中除开城隍宫殿，六曹衙门等，规模最大的，竟是一座黑幽幽的牢狱。

计清看向眼前高数百丈，不住传来鬼哭狼嚎的大狱，也是暗道长了见识。

一旁的明玉倒没心思打量身前，他眼神不安分，一会儿看看萎靡不振的自家祖师爷，一会儿又瞧瞧神色消沉的陆判官，只琢磨着该用哪般法子能逃出这鬼地方。

而身后的武判官招招手，顿时就有鬼卒给他俩套上枷锁，捆住手脚，武判官又冷笑道：

“此便是我阴司大名鼎鼎的‘锁魂链’，管你是道门妙真，抑或佛家高僧，到了阴司在此链下都是凡夫俗子，动用不了半点手段，君上既看好你等，我可不会小觑。”

见到计清二人被捆得结实，武判官也懒得再言，只给看守鬼狱的阴差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点头，他才带着鬼卒从然离去。

看守鬼狱的是两位阴气森森的老阴差，其中一位边打开牢门，边阴恻恻开口：

“咱们得了上官命令，自然是要送你等去‘老鬼房’，若是在其中遭了不测，可莫要怪到我等头上。”

阴司的鬼狱囚犯，大多数只分两类，一是如计清等人初入阴间，还未被定罪，便在此处候着打落地狱，另一种，便是魂体结实，心志够狠，能捱过一次两次地狱刑罚的积年老鬼，就会再次送到鬼狱，等着下次罪加一等。

前者不必多言，无甚奇怪，反倒是后者，本就是罪孽深重之辈，又受了地狱酷刑，自然是怨气滔天，暴戾狠毒，‘老鬼房’便关押的都是这等鬼物，寻常新鬼进去，自然是要饱受折磨，乃至于被活活啃噬吞吃。

计清等人被绑上了锁魂链，在老阴差眼中，他们只要进了老鬼房，就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果。

老阴差开了牢门，一股浓郁怨恨阴气袭来，他正要将计清一行推入其中，不料身旁那位沉默许久的阴差突然开口：

“兄台，依某之见，此事怕是不妥。”

开门阴差眉头一皱，奇怪看向同僚，后者立马解释道：

“你且瞧瞧这几位，一曾是司内文判，总归有些忠心属下，你我此举说不得就要得罪一批官吏，二曾是传闻中的游神，自是尊贵，甚至或许还牵涉司里与冥府的谋划，你我一个不慎，恐怕就得身死道消，投胎无望。”

“还有这两位生人，能与他们一齐入狱，又怎会是好相与的，兄台，我等需慎重啊！”

这番言语却是惊醒开门阴差，他面色阴晴不定，旁边同僚又道：

“你我落了个这般倒霉差事，连阳间都不知何时能去，只能眼见子孙香火逐日淡薄，而那崔武整日耀武扬威，趾高气昂，又何曾给了我们好处？”

“只为他一个眼神，就想让咱们身处险境，简直荒谬！”

这番话说到开门阴差心里，他干笑一声，运转手中令牌，前方的怨恨阴气立刻淡薄不少，显然是换了牢房，这阴差又对劝说的同僚感激道：

“幸得弟兄言语，才未做下蠢事，弟兄瞧着面生，又如此精明，莫非生前曾是阳间高官？”

他是看守鬼狱许久的老吏，但这位同僚却是近几日初来乍到，能有这般见地，日后说不得就要在司里飞黄腾达，自然要结交一番。

另位阴差只摆手叹道：

“兄台谬赞，某生前不过一穷措大，愚昧腐朽，碌碌无为，反倒是做了鬼，才多了几分心思。”

他一边说着，眼神又似是不经意落在明玉身上，后者本就狐疑盯着他，此时眨眨眼，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喜悦，朝计清做了个鸟儿振翅的手势。

计清也反应过来，明玉指的是此前的纸鹤传书，这位阴差竟是不知何时混入城隍司的玄云道人！

他又试了试自己的吞邪神通，果然不曾被这锁魂链禁锢，便赶紧开口：

“多谢两位好意，但在下犯了大罪过，还请送往那老鬼房，以消心中悔恨。”

开门阴差有些惊愕，玄云道人也是心中一恼，这小子，怎如此不知好歹！

但他瞧见明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发觉计清不似虚言，便眼神一转道：

“此也是好事，送进去一位，那崔武也不能怪我等未办事儿。”

开门阴差也也觉得有理，便阴笑一声，运转令牌，一把将计清推入了老鬼房。

“他要寻死，咱们自然不会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