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午马传信(下)

浓雾如粘稠的墨汁,将雨林浸染得影影绰绰。

赤焰驹的蹄子突然在湿滑的腐叶上打滑,昂首发出一声嘶鸣。午马使者稳住身形,顺着马首所指的方向望去——三丈外的古榕枝桠间,一团圆滚滚的身影正随着藤蔓摇晃,鼾声与毒瘴中此起彼伏的虫鸣交织成诡异的韵律。

那身影裹着沾满露水的兽皮斗篷,肚腩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身下藤蔓被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亥猪!“午马甩出腰间的响鞭,鞭梢卷着三颗莹白灵果破空而去。

灵果表面流转着星辰般的光晕,在触及对方鼻尖时骤然爆开成一团香甜的雾气。

酣睡的身影猛地弹起,怀中金猪虚影贪婪地张开獠牙,将四周瘴气鲸吞殆尽。

诡异的是,被吞噬的瘴气在金猪虚影腹中化作点点星光,所过之处竟浮现出几缕熹微的天光,照亮了古榕上密密麻麻的荧光苔藓。

“早就算准你这急性子要路过!“亥猪使者揉着惺忪睡眼,肥厚的耳垂上晃动着珊瑚坠子。

他肥嘟嘟的手指戳了戳头顶盘旋的瘴气云团,云团立刻翻涌成拱形通道,“瞧见没?特地给你准备的绿色通道。“

随着他抖了抖圆滚滚的肚子,腰间九枚不同材质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雾气中荡开层层涟漪。

午马拍了拍腰间缠着金丝的密函,苦笑道:“还不是为了那桩合作盟约。听说雨林深处藏着能净化灵气的秘宝,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话音未落,赤焰驹突然不安地刨动蹄子,鬃毛间腾起赤色电光。

远处传来藤蔓断裂的簌簌声,伴随着某种巨兽踩碎腐木的闷响,整片雨林的虫鸣突然诡异地沉寂下来。

亥猪使者的小眼睛突然亮如星辰,肥厚的手掌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随着他指尖流转的符文,飘落的树叶自动排列成信笺模样,边缘还生长出细小的藤蔓文字。

“巧了!半月前我在毒龙潭捞鱼,正巧撞见雾隐部落的大巫祭。“他的兽皮靴踩过满地发光蕈类,在地面留下一串金色脚印,“你带着这封引荐信,就说雨林最潇洒的亥猪使者有请。“

他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古榕树根如活物般扭曲盘绕,在众人面前拱起一座符文祭坛。

十二道玄色光柱冲天而起,交织成漩涡,一枚刻满古朴纹路的令牌从中缓缓坠落,表面流转的幽蓝光芒与亥猪使者虚影产生共鸣。

“这就是玄铁令牌。“

亥猪使者的卡通画像突然变得立体,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令牌,“每个部落都有一枚,集齐十二块才能开启上古秘境。但想拿到它,得通过各部落最刁钻的试炼——有的要破解千年机关,有的得驯服上古凶兽。“

他指尖点在令牌上,纹路顿时亮起火焰图腾,“不过只要亮出这玩意儿,就相当于手握各部落半张免死金牌,连他们大祭司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祭坛四周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八面青铜镜从地下升起,镜面映出不同场景:雪原上狂奔的冰狼、火山口跃动的熔岩巨人、迷雾中若隐若现的机关城。“去东边的雾隐部落吧,“

亥猪使者的声音带着蛊惑,“他们的令牌藏在蜃楼幻境里,正适合你这种机灵鬼——前提是别被幻象吞了魂。“

马蹄踏碎晨雾,午马使者卸下染血的披风。他将玄铁令牌往酒肆柜台重重一叩,酒保瞥见令牌上暗纹,立刻送上掺了止血草的烈酒。

他倚着梁柱小口啜饮,耳尖捕捉着角落里的对话——醉汉拍案时震落的银锭刻着黑水帮徽记,邻桌商旅腰间挂着天机阁特有的青铜罗盘。

市集人声鼎沸,他故意撞翻香料摊。

在帮忙收拾时,从波斯商人破碎的方言里拼凑出“琉璃阵眼“的关键词。指腹摩挲着兽皮笔记,新添的字迹与先前情报逐渐勾勒出危险轮廓。

暮色浸染小镇时,屋檐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申猴使者倒挂金钩翻落,猴尾灵巧缠住梁柱,耳朵里抖出的密报还带着体温:“西北乱葬岗的槐树全被削成祭台模样!幽冥殿这次...怕是要召唤上古邪物!“

两人躲进废弃马厩。

午马咬破指尖,鲜血在兽骨上蜿蜒成符咒。当最后一笔朱砂亮起,远处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

他将兽骨藏进马鞍暗格,望着东方破晓的微光——文韵阁的烛火,该为这场腥风血雨彻夜长明了。

就在他准备将收集到的情报整理成密信传回文韵阁时,赤焰驹突然焦躁地刨着地面,鬃毛间的金色纹路疯狂闪烁。

午马使者心头警铃大作,只见酒肆梁上的蛛网无风自动,蛛丝竟凝成幽冥殿的符文,顺着梁柱缓缓蠕动。

他猛地扯下酒旗裹住令牌,却发现周围的食客瞳孔同时泛起幽蓝光芒——这些看似普通的路人,竟都是幽冥殿早已埋伏的傀儡!

午马使者反手抽出玄铁马鞭,鞭梢刚燃起火焰,傀儡们便如提线木偶般同时暴起。为首的掌柜扯开假面皮,露出布满咒文的狰狞脸庞,袖口甩出的锁链缠绕着幽冥殿特有的噬灵蛊。

赤焰驹人立而起,四蹄踏碎地面凝结的符文,滚烫的灵力涟漪中,午马使者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令牌之上,青铜纹路顿时化作赤芒冲天而起,在酒馆狭小的空间里撕开一道逃生的裂隙。

裂隙之外,幽冥殿的追兵已将整片街巷围得水泄不通。赤焰驹踏碎的符文在空气中爆开,化作漫天火雨,却也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午马使者翻身跃上马鞍,怀中密函与令牌同时发烫——这是幽冥殿镇殿法器“幽冥引”锁定目标的征兆。

他勒紧缰绳,赤焰驹四蹄燃起琉璃色火焰,在追兵的喊杀声中,朝着文韵阁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留下的火焰轨迹,渐渐被幽冥殿的黑雾吞噬。

马蹄声如鼓点般急促,赤焰驹鬃毛间的火焰在夜色中划出绚烂轨迹。午马使者望着身后逐渐逼近的幽冥殿黑雾,心中暗忖,这一路历经荒漠、雪域与雨林,好不容易收集到关键情报,绝不能在此折戟沉沙。

他摸了摸怀中密函,感受着封印符文传来的微微震颤,突然勒住缰绳,拐进一条隐蔽的山间小道。

而幽冥殿的追踪,不过是这场危机四伏的情报传递之旅的又一道难关,更大的考验,或许还在后头。

山间小道布满荆棘,赤焰驹每一次跃起都溅起火星,将路旁的藤蔓烧出焦黑痕迹。

午马使者握紧缰绳,耳尖捕捉着身后若有若无的异响——那不是风声,而是灵力波动引起的空气震颤。

他忽然勒马转向悬崖边的隐秘洞穴,指尖飞速结印,玄铁马鞭在地面划出八卦阵图。

赤焰驹前蹄猛地踏地,周身腾起的火焰突然暴涨,化作一道火墙隔开逼近的黑影。

午马使者反手抽出腰间的鎏金短刃,刃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寒光与洞穴内的幽蓝火焰交织成诡谲的光网。

“想夺密函,先过我这关!“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冲向持镰刀的幽冥使者,短刃直取对方咽喉。

幽冥使者狞笑一声,镰刀划出半轮毒雾笼罩的弧光。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空气发出刺耳的爆裂声,鎏金短刃上泛起细密的裂纹。赤焰驹趁势撞向阵眼处的噬魂蛊,鬃毛燃烧的火焰却在触及蛊虫时被诡异的黑雾吞噬。

更多黑影甩出锁链缠住赤焰驹的四蹄,其中一道锁链精准勒住它脖颈的金色纹路。

赤焰驹疯狂甩动头颅,脖颈处渗出金色血珠,每一滴落地都炸开小小的火莲。午马使者瞥见爱驹受伤,攻势愈发凌厉,短刃在幽冥使者面罩上划出火星,却被对方镰刀的毒液腐蚀出缺口。

突然,幽冥使者口中念念有词,噬魂蛊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八卦阵逆向运转的速度骤然加快,赤焰驹浑身颤抖着瘫倒在地,金色纹路彻底熄灭,只余零星火星从它焦黑的皮毛中冒出。

午马使者被这股反噬之力震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嘴角溢出鲜血,怀中藏着密函的锦盒已被幽冥使者踏在脚下。

幽冥使者狞笑着俯身去捡锦盒,突然,洞穴顶部传来瓦片碎裂声。

午马使者瞳孔骤缩,只见寅虎使者九条灵力虎尾撕裂岩壁跃下,虎爪带起的劲风将噬魂蛊震飞数丈。

“寅午连营!“午马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与寅虎注入玉简的本命魂火轰然共鸣,玄铁令牌化作赤红长枪直取幽冥使者后心。

赤焰驹残存的金色纹路重新亮起,驮着主人撞碎八卦阵的逆旋,在漫天火雨中向着洞外疾驰而去,身后传来寅虎与幽冥殿追兵厮杀的怒吼,震得山壁碎石如雨。

洞外的山道蜿蜒如蛇,赤焰驹虽然带伤,却仍保持着惊人的速度。

午马使者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知道,幽冥殿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失败只会让追兵变得更加疯狂。

夜色渐深,天空中的圆月被乌云遮蔽,山道上弥漫着一层薄雾,这诡异的氛围,仿佛预示着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雾气中传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赤焰驹突然剧烈颤抖,马鼻喷出的白雾里竟夹杂着细小的黑虫。

午马使者低头一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不知何时,两人一骑竟陷入了幽冥殿布下的“蚀灵迷瘴阵“,地面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的墨色纹路,正贪婪吸食着赤焰驹残余的灵力。

暮霭如墨浸染山林时,午马使者的赤焰驹突然昂首嘶鸣,铁蹄在碎石路上刨出火星。

他眯起被风沙磨砺得锐利的双眼,瞥见林间斑驳树影里,几缕不属于暮色的漆黑正蛇形游走——那黑影竟能将身形与阴影完美重叠,若非赤焰驹自幼在战场淬炼出的警觉,常人绝难察觉。

他反手抽出玄铁马鞭,鞭梢甩出的火星在半空炸开,如流星划破夜幕。赤焰驹默契地腾空而起,踏着古藤盘绕的千年古树飞跃,蹄下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山林格外刺耳。

午马使者一边疾驰,一边将淬毒的倒刺陷阱布设在必经之路,青铜倒刺上的磷火在暗处幽幽闪烁。

当第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传来时,七道黑影自树梢倾泻而下。

为首的影卫面罩上刻着幽冥殿特有的骷髅纹,手中骨刃泛着森冷幽光。赤焰驹前腿突然一软,午马使者低头才发现它大腿已被淬毒暗器划伤,殷红血迹在白毛上晕开诡异的紫斑。

千钧一发之际,天际传来清越的凤鸣。

月轮撕开云层,卯兔使者脚踏流光月轮破空而来,广袖翻飞间玉针嗡鸣,针尖凝结的灵珠映出治愈的符文。

“早说过让你带药囊!”她嗔怪的声音裹着灵力传来,月白色光幕如轻纱笼罩战场,赤焰驹伤口处的毒雾瞬间蒸腾消散。

午马使者握住还在发烫的玄铁马鞭,鞭身龙纹突然苏醒般游动。

火焰顺着鞭梢攀升,与卯兔使者甩出的月华灵力交织成光网。当幽冥影卫的骨刃触及光网的刹那,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卯兔使者苍白的指尖已渗出鲜血,却仍固执地维持着治愈结界,额间汗水晶莹如星子坠落。

“快走!”卯兔使者咬牙甩出最后一道月刃,逼退近身的影卫。

午马使者将她拽上赤焰驹,温热的血顺着她袖口滴落在他手背。

回望渐隐于夜色的战场,月光为她勾勒出脆弱却坚毅的轮廓,他突然想起幼时在文韵阁,同样瘦弱的她总把最后一块疗伤灵石塞给他的模样。

赤焰驹踏碎满地星芒疾驰而去,身后幽冥殿的追杀令随风飘落。

卯兔使者倚在他背上沉沉睡去,呼吸轻拂着他颈间的旧伤疤。午马使者握紧缰绳,让呼啸的山风将胸腔里翻涌的热意吹散——在这暗流涌动的修真界,总有些比性命更珍贵的羁绊,值得用全部灵力去守护。

山风卷着枯叶拍打在两人身上,赤焰驹的喘息声逐渐沉重。

午马使者知道,无论是爱驹还是卯兔,都已到了灵力透支的边缘。他低头看向怀中密函,金丝封印随着幽冥殿的逼近愈发灼热,仿佛在催促着他们加快脚步。

而远处的天际,乌云翻涌间隐约可见幽冥殿的黑色旗帜在猎猎作响,新一轮的危机,已然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