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盯着井里的涟漪,手里的旱烟袋突然变得跟秤砣似的沉。铁蛋攥着赵虎的破草鞋,鞋垫里的纸条被汗水洇得发皱:“林大哥,虎子哥他……”话没说完,老黄牛突然用角顶开他的手,舌头卷走纸条吞进肚里。“老黄!你咋把线索吃了?”铁蛋急得直拍牛屁股,老牛却甩尾扫起泥土,在井边堆出个小坟包。
“别急。”林风蹲下身,用诛魔剑挑起坟包上的草茎,“赵虎他爹说‘别信任何人’,说不定这井里的倒影才是幌子。”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浮现出一行血字:“三更血月,子时勿动”。赵虎的破草鞋突然冒起青烟,竟烧成了灰,灰烬里躺着颗黑色的种子——和深渊核心碎片一个模样。
老黄牛突然发出警报般的“哞”叫,驮起铁蛋就往地窖外跑。林风刚追两步,头顶的血月竟滴下“血雨”,落在地上滋滋冒火。他慌忙退回地窖,却见墙壁上的符文遇血亮起,竟拼出幅灵霄门老农修士的群像图,为首的赫然是赵虎他爹。
“铁蛋,你见过这画像不?”林风指着画像里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铁蛋瞪大眼:“那是虎子叔!俺小时候他还给俺编过蝈蝈笼呢!可他咋穿着仙衣?”林风注意到画像里每个人腰间都挂着旱烟袋,和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烟袋上刻着的“耕”字正在滴血。
血雨越下越大,地窖开始渗水。老黄牛用身体堵住门缝,尾巴却被火星燎着了毛。赵虎的声音突然从牛肚子里传出:“林风!用旱烟袋点种子!”林风一愣,这才想起手里的种子。他划亮火折子点燃,种子竟“砰”地炸开,化作金色的农耕口诀悬浮在空中:“以血为露,以汗为霖,种道于野,镇魔于心”。
铁蛋瞅着口诀直挠头:“这跟俺爹教的《种地经》咋这么像?”林风却若有所思:“剑仙说‘泥腿子自有泥腿子的活法’,说不定封印核心的关键就在这口诀里。”他转头看向老黄牛,发现它角上的紫葡萄已变成金色,每颗葡萄里都映出血月的倒影。
“林大哥,你看!”铁蛋突然指着窗外。只见血雨中竟有无数人影在耕地,他们穿着和画像里一样的服饰,手里的农具正是诛魔剑、青铜耙和巨型耧。那些人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次挥锄都能带起金色的灵力波纹,将血雨挡在田地之外。
老黄牛突然挣脱铁蛋,冲进雨里发出长鸣。那些人影同时转头,露出和赵虎一模一样的脸。林风瞳孔骤缩,终于明白剑仙虚影为何总带着熟悉的感觉——原来灵霄门的“农仙”们,全都用自己的脸作为封印的“锚点”。
“林风!接着!”赵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风抬头,只见赵虎倒挂在血月边缘,手里攥着根稻草绳:“拉我一把!这月亮比俺家的磨盘还滑!”林风下意识伸手,却见赵虎掌心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老茧——那是小时候推独轮车磨出来的。
就在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血月突然分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蜷缩的深渊之主。那怪物浑身长满谷物根茎,每一根须子上都挂着村民的脸。赵虎惊得差点松手:“乖乖!这玩意儿比俺们村的谷堆还大!”林风却注意到怪物心口插着的正是诛魔剑,剑柄上缠着的赫然是赵虎他爹的汗巾。
“赵虎,你爹的汗巾咋在它身上?”林风大喊。赵虎愣了愣,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八岁那年,他爹下地前说“要是晚归,就去井里找汗巾”。后来他去井边,只捞到半块核心碎片,却没看见爹的人影。
“原来他没骗我。”赵虎声音发颤,“他是用自己的脸当封印,把怪物困在血月里……”话未说完,深渊之主突然暴动,根茎卷住赵虎往血月里拽。林风挥剑斩断根茎,却见剑刃上的稻穗纹路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灭”字——那是和黑剑修士相同的魔纹。
“林风!你的剑……”铁蛋惊呼声未落,诛魔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怪物,插回它心口的位置。林风这才惊觉,所谓诛魔剑,竟是用深渊核心碎片锻造的“双刃剑”,灵霄门老农修士们世代用自己的脸封印剑中的魔气,直到赵虎他爹这一代……
老黄牛此时已浑身浴血,却仍用角顶住血月裂缝。赵虎趁机掏出储物袋里的所有家当——酸黄瓜、干辣椒、发霉的饼子、甚至半块喂鸡的玉米饼,一股脑砸向怪物:“尝尝俺们村的百家饭!撑死你个龟孙!”
神奇的是,这些带着乡土气的玩意儿竟让怪物发出惨叫,根茎上的村民脸开始脱落,露出底下的谷粒。林风突然想起口诀里的“种道于野”,抓起铁蛋撒在地上的镇魔种,大喊:“铁蛋!用耧播种!赵虎!耙地!”
三人再次摆出三才阵,这次播下的种子竟在血雨中长成参天稻穗。稻穗上结的不是谷粒,而是无数张赵虎他爹的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虎子,对不起,爹骗了你……”
赵虎抹了把泪,挥起青铜耙:“骗就骗吧!反正俺也没听话!”耙过之处,血雨化作甘霖,怪物的根茎开始枯萎。林风趁机将旱烟袋插进怪物心口,里面的种子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树干上缠绕着灵霄门历代修士的魂火。
就在怪物即将消散时,血月突然合拢,将赵虎和老黄牛困在里面。林风扑到裂缝前,只见赵虎隔着月光朝他挥手,嘴角挂着和他爹一样的微笑:“林风,替俺照顾好老黄!还有,别告诉俺娘俺偷了她的酸黄瓜……”
裂缝闭合的瞬间,林风终于明白剑仙虚影的真正用意——所谓“双剑归一”,从来不是消灭魔气,而是像种地一样,把魔气埋进土里,用凡人的烟火气去驯化它。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旱烟袋,发现烟袋锅子里又多了粒种子,这次是白色的,像极了赵虎爱吃的棉花糖。
铁蛋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远处重新变圆的月亮:“林大哥,虎子哥他……”林风拍拍他的肩膀,抬头望去,只见月亮上隐约有个扛着锄头的身影,正对着他们挥动手臂。老黄牛突然“哞”了一声,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赵虎的调笑:“林风!记得给俺的坟头种点向日葵!”
两人带着老黄牛往山下走,路过那口老井时,水面突然浮现出赵虎的脸,只是这次他的瞳孔里没有紫光,而是映着金黄的麦田。井壁上不知何时多了行新刻的字:“血月虽圆,终有缺时;魔种虽恶,可育灵苗”。
而在他们身后,血月彻底消失的天空中,一颗流星划过,流星拖着的尾巴不是别的,正是赵虎那破破烂烂的储物袋,里面的酸黄瓜汁正一滴一滴地落向人间,在大地上开出一朵朵金色的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