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顶灯刚熄灭,投影仪就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林晚秋踩着高跟鞋凑近幕布,发丝扫过陆沉舟的镜片时,他正低头调整遥控器,指腹在“对焦”键上停了三秒——恰好是她发梢拂过玻璃的时间。
“又卡帧了。”她的指尖戳着投影仪接口,腕骨处的旧疤在冷光下泛白。陆沉舟抬眼,镜片上倒映出她微蹙的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和2018年第一次独立提案时一模一样——那时她穿的也是这身藏青色工装裤,只是不敢直视评委眼睛,总把视线落在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
“2018年你写的提案叫《针脚里的时光》,”他突然开口,遥控器在掌心转了个圈,“最后一页画了幅插画:穿工装裤的小人跪在地上缝补老木板,旁边的西装小人捧着顶针——”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她后颈,“后来我把那页扫描进电脑,设成了屏保。”
投影仪突然亮起,幕布上的蝴蝶扣图案边缘模糊。林晚秋转身时,恰好看见自己的倒影落在他镜片中央,和他喉结下方的小痣重叠成奇妙的形状。“陆总记性真好,”她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投影仪开关,“连我画错的蝴蝶触角都记得。”
“因为你总在细节里藏心事。”陆沉舟向前半步,雪松香水混着投影仪的散热气涌来。他的领带夹擦过她工牌绳,金属碰撞声里,镜片倒影清晰映出她锁骨下方的小痣——和他上周在设计稿上画的星星,位置分毫不差。
十年前的答辩现场突然涌进记忆。那时她紧张得撞翻投影仪,是他蹲在地上捡零件,指尖被金属片划破,却笑着说:“刚好,血珠能当星星点缀你的提案。”此刻他的袖口露出道浅红划痕,正是今早帮她搬缝纫机时蹭的,像道新缝的针脚。
“现在的你,”陆沉舟的声音低下来,镜片倒影里的睫毛轻轻颤动,“敢盯着我的镜片数睫毛,却不知道——”投影仪突然恢复正常,蝴蝶扣图案清晰地投在幕布上,打断了他的话。他后退半步,耳尖红得比幕布上的盘扣还要艳,“没什么,调好了。”
提案声在会议室响起时,林晚秋盯着陆沉舟的侧脸。他的镜片上还留着她的倒影,随着她的移动而轻轻晃动,像枚嵌在时光里的顶针。当她说到“每道针脚都是时光的指纹”时,发现他的指尖正对着镜片上的倒影,悄悄比出个“秋”字的手势——和他母亲刻在顶针内侧的星图,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图案。
中场休息时,她在投影仪旁发现他遗落的遥控器,背面用马克笔写着极小的字:2018年秋,她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12道影,像12根未穿线的针。指尖划过字迹,想起他刚才说的“细节里的心事”——原来他早就在投影仪的光影里,偷偷收藏了她十年的成长轨迹。
散会后的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人。陆沉舟关掉投影仪,幕布缓缓降下,露出背后的玻璃窗。城市夜景映在玻璃上,与他镜片上的倒影重叠,形成奇妙的双重影像。“其实刚才想说,”他突然转身,领带夹在灯光下晃出细碎光斑,“现在的你,眼睛里有比投影仪更亮的光。”
夜风掀起窗帘,林晚秋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突然明白,所谓视线交锋,从来不是直白的对视,而是藏在镜片倒影里的温柔,是投影仪故障时多停留的三秒,是十年时光里,彼此在对方目光中缝补出的、属于他们的针脚密码。就像此刻幕布上的蝴蝶扣,在光影交错间,终于显露出完整的轮廓——那是两个被时光系住的人,用十年暧昧,织就的第一朵不会凋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