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品间的轨道灯在靛青布料上投下冷光，林晚秋刚把1978年的老粗布展开，身后的帘子就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周雨薇的高跟鞋跟碾过碎布片，指尖捏着半幅蓝布，边缘的毛边像被鲨鱼齿剪咬过：“对不起晚秋姐姐！人家想帮你拿布料，结果手滑……”
靛青染料的气味混着血腥味涌进鼻腔。林晚秋盯着对方指甲缝里的蓝布纤维——和她刚剪下的试色小样完全一致，撕口的整齐度却暴露了刻意的精准：“妹妹这手滑，倒像是用了德国进口的裁缝剪呢。”她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的碎布，发现每道撕裂线都避开了布料上的老补丁，“特意绕开李阿姨缝了三十年的针脚，是怕触怒时光吗？”
陆沉舟的脚步声在帘子外顿住。周雨薇慌忙后退半步，鞋跟碾碎片带星图刻痕的碎布：“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举起手机，相册里存着五张“抢救布料”的连拍，却没拍到关键的撕布瞬间，“陆总你看，人家手都被布边划破了——”
“划破的是左手食指。”林晚秋打断她，视线扫过对方贴反的创可贴，“而撕布需要用到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她指向周雨薇右手虎口的蓝布毛，“就像你昨天在茶水间撕糖包的手法。”
样品间的空调突然加大风力，吹得碎布片在地面滑行。陆沉舟掀开帘子进来，西装袖口沾着的蓝布毛恰好落在林晚秋脚边——和她工装裤口袋里的顶针，同属1978年那匹布料。他蹲下身，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监控显示，”指尖划过碎布上的压痕，“周小姐在撕布前，用手机拍了十七张布料细节照。”
周雨薇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陈立远发来的警告：“别硬碰硬！那布料有陆家的传家宝印记——”她盯着陆沉舟手中的碎布，终于发现布料边缘的隐形绣字：“沉舟”与“晚秋”的首字母交织，用的是三十年前纺织厂特有的双股线。
“其实妹妹运气很好，”林晚秋突然笑了，从口袋里摸出铜顶针，“这匹布是李阿姨用母亲的老缝纫机补过的，”顶针在碎布上压出星图印记，“每道针脚都藏着当年的纺织厂编号，”她指向周雨薇手中的半幅布，“比如这里的‘78-09’，对应着我和陆总出生的月份。”
周雨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为何陈立远反复叮嘱别碰这匹布——布料上的暗纹不仅是装饰，更是两家三代人命运的经纬线。此刻陆沉舟正用手机扫描碎布，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顶针的金属边缘：“法务部会调取监控，”他站起身，西装下摆扫过周雨薇僵硬的鞋尖，“毕竟损毁文物级布料，够得上刑事责任。”
“等等！”周雨薇突然尖叫，碎布从手中滑落，“是陈总让我……”话到嘴边又咽下，指甲抠进掌心的蓝布毛。林晚秋望着她突然惨白的脸，想起父亲木梁上被锯掉的刻字——有些职场暗战，从来不是针对项目，而是冲着三十年前的那对顶针。
样品间的灯突然熄灭，应急灯的红光里，陆沉舟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恰好遮住周雨薇失控的抓挠。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三短一长的摩尔斯电码——是大学时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黑暗中，林晚秋摸到碎布上的双股线针脚，突然想起陆沉舟办公室的老缝纫机，皮带轮上缠着同款蓝布毛。
“明天开始，”陆沉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周小姐的工作范围限于整理旧票据，”应急灯重新亮起，他捡起片带星图的碎布，“至于这匹布——”转头对林晚秋笑，眼底藏着只有她懂的温柔，“交给最会缝补时光的人。”
离开样品间时，周雨薇的高跟鞋跟卡在地毯缝里，望着两人交叠的背影，终于看清林晚秋手中的碎布被拼成了蝴蝶形状——和陆沉舟领带夹上的雕花一模一样。而她手机里的十七张布料细节照，此刻正在云端被自动加密，加密密码是“19780920”——陆沉舟母亲刻在顶针内侧的星图日期。
夜风从样品间的气窗灌进来，吹得碎布片沙沙作响。林晚秋摸着掌心的顶针，突然明白，这场布料撕毁不是意外，而是对手对他们“时光裁缝铺”项目的宣战。但就像李阿姨补了三十年的老布，有些裂痕只会让针脚更紧密——尤其是当她和陆沉舟的顶针，正在碎布堆里，悄悄拼合出属于他们的、永不撕裂的经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