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风从半开的窗柩吹进,带着几分凉意。
小少爷翘着二郎腿坐在简陋的木床上,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四盆银棘草,
那密密麻麻的尖刺在烛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他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喉咙发紧。
想到大哥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坚韧。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不如想办法解决。”他低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
木板横放在条凳上,稍微动一动就吱嘎作响。沈小少爷眼珠一转,从柜子里翻出锤子和钉子。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生怕碰到地上的银棘草。
“咚咚咚”,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三两下就把床板和长凳钉在了一起,手上的动作虽然生疏,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窗外的小厮听到动静,悄悄探头张望。
只见屋内的小少爷正专注地摆弄着什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小少爷又取来绳子和被单,手指灵活地穿梭其间。渐渐地,一张结实的大网在他手中成型。他将网子固定在床板四角,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保每个结都系得牢固。
“这样应该不会掉下去了。”他喃喃自语,语气带着得意。
试着滚了几圈,确认不会掉下去后,他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银棘草上,眉头微皱。
他翻出自己的旧衣服,小心地盖在银棘草上。“这样即便不小心碰到,也不至于受太重的伤。”他自言自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我安慰。
窗外的小厮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感叹:“这小少爷,年纪不大,机灵劲儿倒是一点不少。”
说着,他摇了摇头,继续守在窗外。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西陵侯提着灯笼,悄悄来到儿子房前。他轻轻推开门,烛光下,床上那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映入眼帘。
看着儿子的用心,西陵侯嘴角微微上扬。他放下带来的茶壶茶盏和夜壶,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床上的人。临走前,他还体贴地灭了两盏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烛火。
“这孩子,倒是随了他娘的性子。”西陵侯轻声感叹,转身离去。
定国公府,两天时光匆匆而过,府中的气氛越发凝重。
这日清晨,三太太红着眼睛来到望月堂。她的脸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
显然这些日子没少操心。
老太君跪坐在蒲团上念佛经,听到脚步声也没停下。直到一串经文念完,才由丫鬟扶着起身。
“那混小子又旷工摸鱼?”老夫人声音颤抖着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三太太抹着泪道:“老爷这几日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请遍了玉京名医,
喝了那么多药,压根就是白费功夫。”说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
李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婆媳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叹息。【这都是自找的,
何必要和大少奶奶作对呢?现在倒好,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老夫人握紧了手中佛珠,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让小厮去找大少爷说情。”
话音刚落,三太太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这是老夫人能想到的最后办法了。
书房内,秦景远正在批阅公文。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干涸,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专注地扫过每一行字迹。
“大少爷,三少爷求见。”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秦景远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刚要开口,门就被推开了。
秦怀仁快步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扑通”一声,把秦景远吓了一跳。
“大哥,求你拉我父亲一把。”秦怀仁声音哽咽,额头抵在地上。
秦景远连忙起身,想要扶起弟弟,却被他避开。看着弟弟颤抖的肩膀,他心中五味杂陈。
“西陵侯府的大夫医术高明,只要大哥开口......”秦怀仁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恳求。
正当秦景远为难之际,桃儿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药瓶。她笑眯眯地说道:
“姑爷,这剂药方是侯府派人送来的。对了,姑娘说了,亲兄弟明算账,
两千两银子可别忘了。”
秦景远看着桃儿手中的药瓶,会意一笑。对跪在地上的秦怀仁说:“把这药给三叔拿去吧。”
秦怀仁眼中带着希望的光芒。仿佛握看到了救命稻草。
“多谢大哥。”他哽咽着说。
“大嫂给的药,我日后必定双倍奉还。”他接过药瓶,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药瓶入手冰凉,却仿佛烫手山芋般令他不安。
他快步离去,生怕多待一刻就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药物。
待秦怀仁离去,沈玉才施施然踱进书房。
秦景远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那眼神里既有无奈,又带着几分担忧。
“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沈玉心虚地眨了眨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药确实是我大哥给的。”
秦景远眉头微皱,心底涌上一丝不安。这种事,以沈毅的性子,断不会轻易告诉沈玉。
何况西陵侯府的药......
“你给三叔吃了什么东西?”
“给都给了,现在问是不是晚了点?”沈玉狡黠一笑。
秦景远转身就要去追回药瓶。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沈玉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撒娇般地晃了晃,“是春药。”
秦景远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仿佛乌云压顶
“你没开玩笑?”
“治病救人的事,我怎会开玩笑。”沈玉一脸正色,“放心,我的招牌可不能砸。”
望月院内,三老爷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昔日的风流倜傥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行尸走肉。
三太太伫立床畔,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丈夫日渐消瘦的面容,心如刀割。
“太太,三少爷回来了。”丫鬟轻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
秦怀仁快步入内,手中捧着药瓶,仿佛捧着救命稻草。
“你大哥可答应帮忙了?”三太太急切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是大哥从西陵侯府求来的药。”秦怀仁低声说道,目光闪烁着不敢看母亲。
“快给我!”三老爷猛地坐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三太太一把夺过药瓶,怒道:
“糊涂!你爹就是被西陵侯府的药害成这样,怎能再吃他们的药!快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赶到,仔细检查后,面色古怪地道:“这是春药。”
“荒唐!”三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药瓶打翻在地。
药丸骨碌碌滚到香炉边才停下,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大夫尴尬地咳了一声:“这灵药定能救三老爷一命。
毕竟......”他欲言又止,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三太太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丫鬟忙将药丸拾起,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
三老爷用杀人的眼神剜向三太太,也顾不得药丸脏,直接吞了下去。
他已经等不及了,这段日子的煎熬让他失去了所有耐心。
屋内只剩下三太太一人守着。她坐在床边,紧张地观察着丈夫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老爷却毫无反应。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脸色愈发阴沉。
三太太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他一声怒吼打断:“滚!”
这声怒吼中包含着太多情绪:愤怒、失望、羞耻、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