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城废墟核心区那如同巨型心脏的金属遗迹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弥漫着陈旧的机油味、锈蚀的金属粉尘气息,还有一种更难以言喻的、仿佛时间本身沉寂腐烂的腐朽味道。陆离背靠一根冰冷、布满粗粝管道的巨大金属柱,胸腔剧烈起伏。补天石在眉心跳动,散发出温润的青辉,将他周身三尺笼罩,形成一个隔绝外界混乱能量的微小空间。石上的裂痕深处,三块镶嵌的碎片正以稳定的节奏脉动,发出微弱的蜂鸣。
“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
百晓生勉强支起身子,靠着一堆纠缠不清的废弃线路板和齿轮组,脸色如同褪色的金箔纸。他捂住肋部,那里法袍破裂,有一片淤青,是在躲避能量流冲击时撞伤的。“陆兄……神机门那帮疯子,这兵傀核心区的煞能辐射,比外面高了百倍不止!若非你的补天石……”
陆离没有回应,他的所有感知都凝缩到了极致。补天石的光芒如同水流,渗透入脚下这具巨大古代机械的“脉络”。在他精神视野中,冰冷的金属结构内部,纠缠着无数暗红、污浊、混乱的能量轨迹,如同纠缠的血管神经网——这根本不是天然地脉,而是某种人为强夺、扭曲并缝合进来的东西!其暴虐混乱的本质,如同为傀儡强行灌注了邪魔的血液!
“罗千翼!”一个冰冷、压抑着磅礴怒火的熟悉声音,如同淬了毒寒冰的针,骤然撕裂了遗迹内部粘稠的死寂。这声音并非来自外部入口,而是直接在两人头顶前方的黑暗中响起!
嗡!
一座悬浮的石台从高处缓缓降下,停驻在离地面十丈的半空。石台上,天机公子卓然而立,墨发白衣,依旧飘逸出尘,但那双原本如同蕴藏万古星辰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近乎癫狂的血色寒潭!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右额角的位置,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如同冰裂瓷器般的晶状裂痕,正渗出点点细微的青白色光尘——那是上一次被陆离以补天石镜像分身和记忆同步冲击留下的识海伤痕,也是他第一百二十八次重生的沉重负担!
“你这条搅浑水的老狗!竟敢在关键节点打乱本公子的棋局,放陆离这祸根进入核心区!”天机公子居高临下,目光如剧毒匕首般射向废墟角落里的百晓生,毫不掩饰其中的刻骨杀意,“看来清除你第一百二十七次重生相关记忆时,那点痛苦没能让你长够记性!”
百晓生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无形巨锤击中,那些被强行抹除又因补天石干扰而隐约记起的、关于自身在无尽轮回中被“清理”的恐怖片段,瞬间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魂,让他剧烈颤抖起来。
陆离踏前一步,将百晓生护在身后阴影中,抬头直视那高高在上的身影,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手中的柴刀朴实无华,却将身前紊乱的能量乱流都斩开一条无形的真空地带:“输急眼了,就只能去杀过去的情报贩子泄愤?天机公子,你的心魔裂缝,看起来更大了。一百二十八次……记混的东西很多吧?比如,你大概快忘了最初追杀百晓生的真实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在某个支流时间线里可能见过你的一次……‘夺舍调试’?”
“住口——!”天机公子脸色骤然扭曲,额角的裂痕猛地爆开一瞬刺眼的白光,随即又快速收缩,渗出的光尘更多了几分!陆离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记忆深处最混乱、最恐惧的区域。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彻底撕碎,只剩下疯狂的毁灭欲:“区区锚定现在的破石头!你以为能护住他几次?本公子要回到原点,在你这块绊脚石踏上南域土地的那一刻——将你彻底抹除!”他双手猛地结出一个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古老印诀,眉心处,一个暗金色的、布满不祥裂痕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超越当前维度理解的时间扭曲之力轰然爆发!
“不好!他要逆转节点!”百晓生惊骇欲绝。
嗡——!
整个兵傀核心遗迹猛地一震!紧接着,是无声的崩塌!巨大的金属管壁如同被岁月瞬间啃噬千万年的朽木,在众人眼前寸寸断裂、瓦解,化为黑色的粉尘飞扬!原本凝固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镜湖,倒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的断壁残垣和能量乱流,而是飞快流动的光影——断裂的城墙拔地而起,坍塌的金属在时光倒流中拼合,汹涌的煞能回流到深埋地底的源头……时间线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撕扯、拼接到某个早已被遗忘的锚点!
陆离清晰地感觉到,眉心的补天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滚烫!石上三枚碎片瞬间光华大盛,死死锁住他周身直径百丈的范围!在这片光芒笼罩内,时间洪流的冲刷感瞬间被隔绝、削弱,如同巨浪冲击中的礁石。他清晰看到,身处这光芒中的百晓生虽然痛苦,但神智尚存,眼神里的惊骇并未被洗刷。
然而,光芒之外——视野急速拉远、变幻,如同从高空俯瞰!
三日前·南域主城·断岳舟巨型空港码头。
巨大的浮空巨舰如同山岳般停靠在龙骨金属铸就的码头边,其上刻着“断岳”二字。码头上人流如织,众多刚下飞舟的修士好奇地打量繁华的南域风光。空气中有淡淡的灵果清香和大型机械运转时的灵能气息。负责维持秩序、检查身份的码头执事司徒磐,是一位面容严肃的金丹初期修士,身着代表神机门外门执事的银色法袍,正一丝不苟地盯着手中检测玉盘。他身后站着两队身披紫铜灵甲、面无表情的卫兵。
就在一炷香前,他刚刚按照“上头”极为重视的最新指令,悄然篡改了下一艘“断岳舟”的降落引导坐标——将其从安全的“甲三”码头,改成了充满空间乱流、废弃多年的“丙九”旧码头区域。那是他从未被明确告知过、但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妥的改动。此刻,他内心那点刚刚升起的疑虑突然如同沸水中的气泡,剧烈翻滚起来!
“司徒执事!”一声略带紧张的女声响起。一个穿着鹅黄法衣、身姿窈窕的少女快步走来,身边跟着两位气息沉凝的元婴中期护卫,正是千云山柳氏的柳烟云。她手中捧着一枚精致的玉符,“神机门内堂急令,让立刻恢复甲三码头引导,撤销对断岳舟丙九降落点的指令!这玉符权限极高!”
司徒磐一愣,下意识看向手中的检测玉盘,那被他亲手篡改的指令代码闪烁着不祥的暗光。他抬头看向柳烟云递来的玉符,又看了看柳烟云那张带着急切的俏脸,心中刚刚翻滚的疑虑瞬间膨胀:“柳小姐……您……您刚才来过,递了一次玉符……内容似乎……和这枚不同?”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痛苦,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恍惚间出现了重叠的幻影——上一瞬他还疑惑地看着柳烟云带着护卫走来,下一瞬又“记起”自己似乎已经接过玉符但未执行……两种记忆激烈冲突!
就在这时——
轰隆!
码头上空万里无云的晴空,猛地凭空炸开一道幽暗的巨大裂口!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天幕!裂口中并非虚无,而是翻涌着扭曲的金属洪流、破碎的傀儡残骸、以及令人心悸的污浊煞能风暴!一个白衣身影踉跄着从裂口中踏出,带着不属于此刻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在巨舟降落引导塔台之上!正是跨越时间而来的天机公子!
时间线被强行扭曲的庞然伟力横扫整个码头!成千上万等待接引、身份核验的修士,脸上的表情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瞬间凝固、消失,眼中的神采化为一片混沌的茫然,动作僵在原地!他们的存在,即将被新的时间线覆盖!
然而——
“不对……头好痛……”千云山那两位元婴中期的护卫,其中一人刚踏前一步想要护住柳烟云,动作却猛然僵住,他眼中闪过清晰的迷茫和混乱,“小姐……我们……我们不是已经……检查过您的玉符权限三次了?”他按着额头,体内灵力紊乱不堪。
更近的地方,司徒磐手中的检测玉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双眼凸出,布满血丝,双手死死抱着剧痛欲裂的脑袋!两种截然不同的时间经历在他脑海中疯狂撕扯!
一种记忆:他接到密令,暗中篡改引导坐标(甲三改丙九),篡改成功,此刻刚结束。
另一种“刚发生”的记忆:柳烟云带着神机门核心玉符前来要求恢复甲三引导,他正接过玉符,玉符的灵纹流转在他眼中清晰无比!
“啊啊啊——!到底哪条是真的?!我的识海!!!”司徒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金丹期的气息混乱地爆开,震得脚下金属平台嗡嗡作响!他,身处旧码头边缘,距离扭曲降临点不足百丈,恰好被时间锚的边缘“擦”到了一点!虽然依旧模糊混乱,但这股强制覆盖的伟力,竟未能彻底抹去他本该被重写的那一点记忆!
几乎同时!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却又带着劈开岁月尘埃般的沉重感的刀鸣,自那艘即将降落的庞大断岳舟底舱位置轰然爆发!
一道无形却锋锐无匹的意志刀罡骤然爆发!这刀意并非斩向任何人或物,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狠狠劈在了众人所立空间的时间壁垒之上!
咔嚓!
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炸开!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法则层面的震动!
一道身影被那道撕裂时空壁垒的刀锋“带”了出来,从遥远的三日后“流动”至此刻!他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手握一柄带着豁口但刀锋冷硬的柴刀——正是陆离!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身躯如同隔着晃动的流动水幕,显得有些模糊透明,眉心青色的补天石光芒在刀意中稳定闪烁!
而在被强行撕裂的时间壁垒缝隙之后,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艘巨大断岳舟底舱的舱门“哐当”打开,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布衣身影——三日前刚刚抵达此地的陆离,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正手扶门框,稳稳地踏出!他的脚步刚落上这南域土地的金属平台,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道撕裂时空的刀鸣只是幻觉。但细心者如柳烟云,却能看到那个三日前陆离扶门框的手背上肌肉纹理,在刀鸣响起的瞬间,凝实了三倍不止!他体内运转最基础的淬体法诀节奏,与那跨越而来的刀意节奏完美共鸣、同步!
两个陆离!一真实立于当下,另一仿佛自未来降临的“水纹倒影”!立于巨舟前的是扎实的锚点,悬浮于引导塔旁的是流动的锋刃!两人之间相隔百丈,视线于凝固时空中交汇,没有惊愕,只有同源意志的冰冷洞彻。
整个码头混乱了,彻底的混乱!遗忘与新记忆冲突的修士茫然无措;记忆被擦边保留的司徒磐痛苦嚎叫;柳烟云和她的护卫则震撼地看着三个诡异状态的目标(天机公子、过去的陆离、未来的陆离倒影)以及自身不断闪现紊乱的记忆碎片!
“不——不可能!”天机公子站在塔台上,如遭雷殛,完美无瑕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他额角那道晶状裂痕疯狂地蔓延开,瞬间爬满了整个右侧太阳穴!青白色的光尘如同溃堤般汹涌逸散!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他对时间掌控的理解!他能清晰感觉到,柳烟云、那两个护卫、甚至那个本该被完全覆盖、成为他棋子的司徒磐的体内,都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先前那个他设定为会被遗忘”时间点的记忆片段,如同跗骨之蛆,正被补天石的青光死死钉在这本该被覆盖的世界之上!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那个立于舟前的陆离本体身上,散发出的并非纯粹的法力境界气息,而是某种以最朴素肉身韵律,隐隐引发周围空间法则共振的奇特锚点之力!砍柴人的身躯,竟成了混乱洪流中最稳固的基石!这个基石,此刻在时间锚的加持下,辐射出了令时空线都无法彻底抹平的扭曲涟漪!
“该死的悖论……该死的补天石!该死的……砍柴的!”天机公子眼中最后一丝理性被滔天的怒火和惊惧吞噬,那是对自身能力开始失效、对计划根基动摇的恐惧,以及对那个以凡破玄的对手最深沉的恨意。“但……你们还在我的时间线里!”他双手猛地指向引导塔下方巨大的能量接收阵核心,“启动!天机屠魔卫!清除所有锚点污染!”
轰!
引导塔下方的灵能阵爆发冲天光柱!七道缠绕着不祥心魔气息、纯粹由煞能铸就、形态介于实体与幻影之间的漆黑剑侍,在扭曲光影中成型!它们没有面孔,只有七对燃烧着不同负面情绪(贪婪、嫉妒、暴怒、痴妄等)的火焰眼眸!那是天机公子以时间回溯手段,临时凝聚此地过去三日散逸的庞大驳杂意念配合兵傀核心外泄的煞能,强行创造的心魔傀儡!目标所指,正是被时间锚笼罩的司徒磐、柳烟云三人,以及那两个处于不同时间状态的陆离!
七道漆黑的剑影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无视了物理距离的阻碍,跨越虚空,直刺目标!剑影过处,空间都留下道道无法愈合的焦痕!
“小心!”柳烟云惊呼,她的两位护卫强忍记忆混乱带来的神魂剧痛,紫铜灵甲爆发出符文强光,元婴中期的护体罡气喷薄而出!
但下一秒,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噗!噗!噗!
三道刺向柳烟云三人心口的漆黑剑影,竟在堪堪触及那淡薄的补天石青光笼罩边缘时,如同冰雪遇到烙铁,发出令人耳酸的灼烧声和凄厉哀嚎,漆黑剑身剧烈震颤,冒出浓烈的、混杂着无数杂乱呓语的黑烟!它们仿佛被看不见的法则之火灼烧,刺向柳烟云护卫面门的剑影猛地一偏,狠狠扎在护卫左肩厚重的紫铜护臂上!
叮!
坚硬无比的紫铜护臂应声破裂!但漆黑剑影也在刺穿护臂的瞬间急剧黯淡,哀鸣着消失,只留下一缕刺骨的怨念钻入那护卫肩部,让那护卫瞬间脸色铁青,闷哼一声倒退数步,伤口却没有实体损伤,只有一股浓烈的心魔邪气在侵蚀识海!
与此同时!
站在断岳舟舱门前那个三日前、肉身锚定此地的陆离,只是微微扬起了手中的柴刀。
不是劈砍。只是如同最熟练的工匠,调整了一下握刀的角度和腕部的弧度,那柄柴刀以一个无比流畅、近乎完美的守势轨迹,轻轻“迎”上了刺向他面门的那道“嫉妒”之影!
叮!
一声清脆得不像金属碰撞的震鸣!
那道足以重创元婴初期的漆黑煞魔剑影,竟如同被精准挑中筋骨的毒蛇,猛地一颤,攻势瞬间瓦解大半!凝聚的煞魔核心结构被那朴实刀锋上传递出的某种力量节拍打散,后续的吞噬魔焰直接溃散!剑影哀鸣着擦着陆离的鬓角掠过,斩下几根发丝,却未能真正伤及其分毫!柴刀轨迹划过,那溃散的魔气被某种无形的频率牵引着,竟有极小一部分被强行从邪念状态打回成了驳杂但纯净的游离能量!
而那个从未来流淌而来的、身躯虚幻如水的陆离倒影,他的动作更加直接。
他手中的柴刀虚影连动也未动。
他只是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向他疾刺而来的那道“暴怒”之影的尖端,轻轻一“点”。
指尖落处,正是那心魔剑影力量运转节点最混乱、也是最薄弱的一个“关节”——这节点被补天石的光芒和他自身跨越时空而来的特殊状态无限放大、清晰呈现!
啵!
一声气泡破裂般的轻响。
那道凝练着恐怖“暴怒”意志的漆黑剑影,竟如同脆弱的琉璃制品遇到了铁锥,在他指尖触碰到能量节点核心的瞬间,轰然崩碎成漫天毫无灵性的黑色光点!仿佛那惊天动地的狂暴一剑,从未存在过!
整个混乱的码头,陷入了另一种诡异的死寂。
司徒磐抱着头蜷缩在地,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柳烟云和她残余一位未受伤的护卫,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轻易破去心魔剑影的三日前陆离,又看向那个仅凭两指就点碎一道剑影的未来倒影,以及那个悬浮塔台之上、气息却剧烈波动的天机公子。
时间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伤口中,新的悖论正在疯狂诞生。
天机公子悬浮于引导塔台,破碎的白衣在紊乱气流中猎猎作响。他额角那道如同冰裂的晶状伤痕正在疯狂蠕动扩张,细密的分叉瞬间爬满整个右半张脸颊,青白色的光尘如同燃烧的磷火,不断地向外逸散、湮灭。他那双原本掌控万物的眼眸死死盯着码头上的两“人”一影,瞳孔深处是惊涛骇浪般的风暴——那是根基被撼动、能力开始失效所带来的纯粹恐惧与歇斯底里的狂怒。
“悖论?!法则的逆流?!”他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全部的从容,尖锐得如同金属刮擦,“区区凡铁之器,竟能干扰天机煞魔?!区区一个砍柴的,凭什么在时间的织线上同时锚定两端的节点!”他猛地指向下方那个从未来流淌而至的虚幻身影,“滚回你的时间流去!这里不需要第二个污染源!”
随着他蕴含着时间伟力的怒吼,悬浮在半空的未来“陆离”身影猛地一阵剧晃!那本就如水波摇曳的身躯瞬间变得更加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狂暴的时间乱流撕碎、卷走!那道强行贯通的时空裂痕也开始剧烈收缩,边缘如同烧灼的纸卷般焦黑蜷曲!
然而——
嗡!
一声低沉却异常坚韧的嗡鸣,从下方码头坚实的金属平台上传来。
是那个站在断岳舟舱门口的三日前陆离本体!
面对时间伟力的冲刷,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并非引动天地灵力,而是牵动了他全身每一丝血肉、骨骼、筋膜的原始律动,与脚下这片南域大地最深处的地脉震颤达成了某种玄奥的共谐。体内《淬体诀》最基础的法门以一种朴实厚重到极致的节奏流淌。他握着柴刀的手没有抬起,甚至没有加重半分力气。
但随着他这深吸的一口气,周身流转的肉身韵律猛地一沉!一股无形的、纯粹源于生命本身与真实空间绑定形成的沉重“定力”,骤然扩散!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桩钉,悍然楔入当下时空的每一个最细微的节点!
这股“定力”并非法术神通,却比任何防护禁制都更加霸道地撕扯住了那道即将被强行抹去的时空裂缝!强行稳固住了那条连接现在与未来的“脐带”!那飞速收缩的裂痕,如同被坚韧皮筋拉住两端,硬生生地滞缓了崩溃的趋势!
陆离的身影不再晃动。他隔着百丈距离,与那身躯更加稀薄模糊的“倒影”再次对视一眼。
无需言语。
一个在源头钉死锚点。一个在流水中扬起柴刀。
下一瞬,那个悬于即将闭合的时空裂缝口的虚幻身影动了。
他并非对着天机公子攻击。他的身体在消散的前一刻猛地扭转,柴刀虚影并非向前劈斩,而是以一种奇诡的轨迹向身后那道即将湮灭的时空裂缝内——狠狠一“抽”!如同用刀背抽打一个旋转的陀螺!
刀光没入混乱混沌的时空乱流深处。
轰——!!!
远在三日后,那沉沦于废墟核心、遍布煞能乱流的兵傀遗迹深处,猛然炸开一道震裂星河的刀鸣!并非单纯的物理破坏,而是所有正在回流向地核深处或被天机公子调用以凝练心魔剑侍的污浊煞能,其内部那本就被陆离以柴刀卡过齿轮、遍布补天石净化木屑污染的能量流转核心节奏——被这一记从未来逆流而至的刀背“抽打”,彻底紊乱、爆开!
哗啦啦!
整个兵傀遗迹核心区域的金属结构被内部狂暴的连锁性能量爆炸撕扯得更加粉碎!刚刚被凝固、正在回溯的时光景象再次剧烈抖动、崩塌!本就被时间乱流冲击得不稳的天机公子本体神魂猛遭一记重击!
“噗——!”
站在此刻码头引导塔台上的天机公子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心头精血!身体剧震,险些从塔台上栽落!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一部分用于维系此次时间悖论的庞大力量根基,正在远方的未来节点被彻底摧毁!那感觉就像是拉扯风筝的人突然被脚下的土地狠狠踹了一脚!
“陆——离——!!”
天机公子的咆哮如同受伤绝望的远古凶兽,额角那道已然爬满半张脸的晶状裂痕轰然炸开小半!喷涌的青白光流瞬间化作一场小范围的光尘风暴!他那凝聚出的最后两道心魔剑侍,其中一尊竟因他神念的剧烈震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凝滞!原本模糊但流畅的煞魔之躯关节处,诡异地凸起几块扭曲的金属凸点,动作猛地一卡——活脱脱就是先前被陆离用柴刀卡住齿轮的古代兵傀翻版!
而那“暴怒”心魔的残躯,就在此刻被那从未来回流的刀意彻底碾碎!